清,只隐约辨出,“……金明池柳树下……绣鞋,树枝上勾了半条披帛……怕是……”
红叶半晌没有答话,我心中着急,便要问个明白。伸手去揭帷幔,却怎么也揭不开。
头越发的疼起来,一阵懵懂之后,红烛复燃。那梦一环嵌着一环。我发现自己坐在床畔,外间天色尚暗,树木枝叶屋宇勾檐泼墨似的浓黑。
羽林卫来人请示,说那宫女失足落入了金明池,可要安排人手在池中打捞。
我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我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殿里何时有这么个宫女。怎么一次两次,一个两个的都要投水。
外间便有人说:“娘娘如何想不起来了?奴婢可是娘娘亲手提拔起来的。”
我仔细去分辨,便见一黑瘦的小姑娘披发跣足,湿淋淋的站在我的床前,漆黑混沌的眼睛里正含了泪水望着我。我一时惊梦,猛然间清醒过来。
床帏清透,映着烛火,红艳艳一片。只那烛火处泛起粼粼金色的明光。
红叶已穿戴整齐,正待吹灭那烛火。我大汗淋漓,全身虚痛,开口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外间出了什么事?”
红叶略一迟疑,柔声道:“……安好。天还黑着,小姐再歇歇吧。”
我喘息着,微微团起身来,费力的问道:“捞出来了吗?”
红叶一时怔住,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失足落水。奴婢正要去处置后事,小姐不必烦心,先歇着吧。”
不是失足落水——若我白日里命李德益去追拿,只怕要变成是我逼得她投水。原来一年之后的事,在这里已经有了伏笔。
只凭这一件事,还不至于让苏恒把我废掉。然而让我疑心苏恒要害我,让苏恒厌恶我跋扈暴虐,却已经足够。日后种种局面的铺垫与展开,也都由此开始。
但是仅仅为了离间我和苏恒,便要折腾出一条人命。这种虐杀猫狗一般随意的姿态,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一面想着,便觉腹中剧痛。□淋漓,顷刻便已湿漉漉的了。
我瞬间慌乱起来,想要阻止,却只摸到一手的鲜血。泪水瞬间湿透了鬓发。我脑中万般想法一时都空荡荡的了。
窒息,绝望。想要喊叫,却无法出声。待心痛到极点的时候,已不知在诉说着什么哭号。红叶进了帐子,片刻后苏恒也趿着鞋子进来。
眼前的景物歪歪斜斜,一时模糊,一时清晰,一时嘈杂,一时静寂。最终归于一片昏黄。
不知混沌了多少时辰。
我又想起了我的婉清。
她出生的时候只有那么小,仿佛一只巴掌就能攥得过来。我几乎不敢抱她,生怕碰一下就弄伤了她。她出生三天便吐了一整盏血,人人都以为她活不了了。可是她终于还是活了过来。
我看着一天天她长大。她四岁了还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依依呀呀的打着手势,说不明白时便傻乎乎的笑起来。我一个字一个字教她说,她黑漆漆的眼睛望着我。我每一开口她便不由自主的往前凑,张着嘴巴想要学出来。我记得她第一次叫我“娘”,我和红叶高兴的几乎要哭出来,她乐呵呵的望着我,努力的想要说出下一个字来。
我托着她的手一步步的教她走路,她总也走不好,没两步就跌撞着扑到我的怀里去。一遍遍摔倒了也不哭,只是倔强的一边摔着,一边追着我跑过来。她七岁的时候被苏恒接回宫里,牵着大人的手,也还走得蹒跚。那时她回头望我,眼睛干干净净的,带了些疑惑。却一句话也不曾问我,她一向都是个听话的孩子。
我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将她还给苏恒?我怎么舍得将她还给苏恒。
她一直都那么努力的活着,哪怕她比别人傻一些,慢一些,却那么用力的想要做好了。
可是我丢掉了她。她终究不愿意再一次投生了。
天不知何时又黑下来。
我脑中终于渐渐清明,殿内景物再次映入眼中。
帏帐开着,拱窗紧闭,半点风也无,屋内微微有些闷热。烛火荜拨,燃得萧索。
我口中干渴,想起身叫人,才觉出身上被什么圈住了,紧紧地,动也不能动一下。
我用力的想要挣脱了,那束缚终于松了些。我便起身下床,想走得远一些,手却又被拉住了。
很烦。很烦。很烦。
可是我说不出话来,我只能从那黏腻温热的束缚中一遍遍挣扎出来,好下床去喝一杯水。
片刻后,外间终于有人进来。红叶在最前面,手里端了参汤。我想要喝一口,却被别人端走。那参汤也变得令人作呕起来,我挥手去推,汤洒了我满手。手又被人箍住了,我用力的想要抽回来,却没有力气。
我说:“红叶,我想喝水,你给我倒一碗水喝。”
红叶却只是看向我的身后,我心中厌烦,“我只是想喝一口水,也不能自己做主吗?”
红叶忙垂了头,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