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生灵,没有前尘往事,没有罪恶亦没有善举,无福无祸无往无后。他不再去想自己是谁,从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为何非要找寻自己的身份才能立足于人间。
那一刻,他只是沉浸在漫天撒下的光芒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褪去满手鲜血,遗忘一身奈何,他似赤条条初来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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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冬雪化尽的山中清晨,流浪人幽幽醒来。
明月尚未西落,只一轮淡淡的圆影若隐若现嵌在灰蓝天头。清雾裹带一缕梅香游荡于漫山遍野,飘过树影婆娑,渐渐消逝在一阵阵雏鸟待哺的呦呦细鸣中。
一只幼角白鹿赫然出现在杉树之下。
它茫然地四处张望,复而引颈长鸣,嘴间呵出的白气缓缓绕进空旷的山野里。
忽而它一回头,顾延之便与它四目相对。
白鹿凝视他许久,长颈蓦然一转,便奔下山坡。那稚嫩的四蹄轻轻踏过一片白霜的草地,不时回头将他瞭望,似要把他带去一个未知却美丽的远方。
他明白它的意思,沉默着一路跟随。
一人一鹿,荒野尽头,渐渐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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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晨曦辗转到暮色。
站在山坡之上,他已能看见底下一片生机勃勃的青绿土地。背竹篓的少女弯下腰将伏在树根的一尾灵芝小心挖出,一抬眼,便望见了她熟悉的小鹿,以及它身后那个落魄的流浪人。
她婉转一笑:
“我叫阿若。”
灵芝谷上,万鸟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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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间,谷里头来了病人,阿若便坐在竹棚里看病,顾延之则将患者与陪同的家人带往寮房安顿,有时再按照阿若给的药方替一些病者煎煎药。
“白芝五钱,太子参六钱五分,黄精五钱,鸡血藤五钱,文火煎半个时辰。”
“嗯。”
……
“鹿拾,好了没啊!”
“好好好,就快了。”
顾延之无奈摇头,含笑继续煎药。
寮房里住得久的柴大伯最爱取笑阿若,此刻见顾延之忙上忙下依旧被阿若催促指责,不禁拄杖走到竹棚外站着,打起她的玩笑来:
“我说阿若丫头,你这么子使唤人家鹿拾,可不怕人家嫌你烦扰,赶明儿下山娶了别的姑娘去?”
柴大娘忽然出现在后头赏其一个大脑镚儿:
“净瞎说。阿若是仙女一般的人儿,鹿拾哪能看上别的女子。”
阿若写完了药方收拾着,附和道:
“柴大娘说得最在理!不过嘛,他喜欢谁家的姑娘我倒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他最好能骗到一个乖乖丫头到谷里来住,这样的话连采灵芝也不需要我去啦。”
柴大伯心不死,转身又向顾延之:
“鹿拾,你说,你是不是就喜欢阿若这样的姑娘!”
顾延之回头苦笑:
“柴大伯,您就别折煞我了,她这般蛮横的女子谁娶谁倒霉,我可不想要。”
阿若不屑一顾:
“你这种没田没房的粗野汉子,谁嫁谁也倒霉。”
顾延之懒得理她,拿走新的药方又回到后院去煎药。
柴大伯来到阿若跟前:“可至少,人家长得俊啊。”
阿若仰头看他:“柴大伯,你病好了不是?那就收拾收拾出谷去,别白占我一间寮房,这阵子病人多呢。”
柴大伯干笑两声:“我这不是在等你爷爷么。这胡医仙去锦州采买人参也快两个月了,怎么还不见回?”
“我哪知道,他又没给我飞鸽传书,也不叫人送书信过来。哎?原来您是不信任我的医术啊……”
“哎哟,哪敢!小医仙,您继续看着,我自个儿回去休息,不打扰您嘞。”
阿若撅噘嘴,眉眼笑出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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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透过桃树的枝桠照进一扇微亮的窗户里。
阿若轻轻推开门,将一碗冒着滚滚热气的灵芝猪血汤端了进来。顾延之连忙拢好衣服,把桌上的蜡烛挑亮。
阿若双手撑脸看着他喝汤,道:“鹿拾,我这段时间总在想,怎么才能把你的脑子治好。”
顾延之差点一口喷出来。
“我脑子没病。”
阿若嘻嘻一笑:“不好意思,话没说对。我的意思是,我想出办法让你恢复以前的记忆了,我们慢慢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