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之间多年的胶着和纠缠。
他抚一抚丰玥的肩,说:“要不然我们不去了。”
丰玥扭头望着前方,说:“去啊,为什么不去?老王寿终正寝,要按照阳间的说法,这是喜丧。老王这哥们真的幸福,给自己这么盛大的仪式,多少人能用这种别开生面的方式离场呢?我必须得去长长见识。”
剧院观众席有两层,丰玥惠明和老王的位置在二层最中央,他们上去的时候老王已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了,目视前方,像被冻结了一样,一动不动。
丰玥和惠明到他旁边坐下,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当——当——当”,三声钟响,喧闹的剧场逐渐安静下来。一束光像一只喇叭,倒下来圈在舞台上,帷幕微微颤动。
安静了一会儿没有动静,鬼民们又开始骚动。这时一束舞台光径直打到二层坐席的最后,众鬼扭头去看。
小蓝穿着一条白色纱裙立在光圈里,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上,头上松松戴着一顶珠翠堆叠的王冠,九条金色凤凰在顶端衔着长长的宝石穗子,坠在她脸颊上。
识货的鬼大叫:“万历年间的凤冠!”
这声音很快被鬼民的起哄声压了下去,大家喊:“蓝公主!蓝公主!蓝公主!”
整个剧场座无虚席,声音几不掀了房顶。
小蓝纵身飞起,九天仙女一样,长长的裙摆划过众人的视线。灯光追着她,火龙果飞在她头顶,卖力地在她头上洒下细碎的亮片,蜿蜒飞舞,像一把把梦幻的星光。
惠明莫名想到,在阴间演出真的方便,他们身魂轻盈,都不需要威亚的。
小蓝落在舞台中央,猛然转身,帷幕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拉开,穿着吊带芭蕾裙的伴舞女鬼摆着各异的舞蹈造型。
小蓝拿起话筒,“啊——啊——”
清越声音直穿进灵魂深处,众鬼轰然叫好。
背景音乐骤然停止,小蓝双手捧着话筒,轻声唱,“教有情人再不能够,说再会。”
就这么一句,丰玥听到后面的女鬼发出了啜泣。她微微一笑,这是个有故事的女鬼啊。
音乐再度响起,小蓝开始唱,“爱怎么做怎么错怎么看怎么难怎么教人死生相随”“等到红尘残碎,它才让人双宿双飞”“爱是一生一世一次一次的轮回,不管在东南和西北”。
这是丰都城鬼民耳熟能详的香港tvb金曲,唱到高潮处大家跟着一起唱出来,剧院发给大家的荧光棒汇聚成海。
一曲唱毕,小蓝背转身体,然后猛然回身,身上的白色纱裙在她的大幅动作下落到地上,露出里面一条修身的红色丝绸短裙,下摆挂着细细的流苏,修长的腿激起阵阵声浪。
“我就是那冬天里的——”
她把话筒朝向舞台,底下的鬼民沸腾着喊——“一把火!”
四周被彻底点燃,所有鬼都站了起来,举着荧光棒一边唱一边跳。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音乐声、鬼哭狼嚎的唱歌声像前浪推后浪,一浪一浪拍向丰玥他们。
火龙果在老王头顶跟着众人一起瞎激动,一边扭一边咿咿呀呀地唱。
他们三人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坐着。
老王望着在舞台上绽放的小蓝,万年冰冷的脸上浮现着笑容。众声喧哗,他只望着小蓝。
为了这场演出他准备了很久。
他给了惠明价值半个丰都城的古董,叫惠明半个丰都城交给转轮王,费尽周折终于获得了这场演唱会的许可。
之后老王就一直在家里给小蓝缝制裙子。她喜欢所有艳丽的颜色,她不喜欢蓝色系,她喜欢所有别出心裁的款式。
老王家里那些经年累月的丝绸,锦缎,绫罗,纱绡全部都从尘封中出来,见了光。
小蓝每次去铁围山乡村大舞台上表演,老王就背着她给她做裙子。他像一个造梦的匠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细细密密地缝,一针一线,一直做了十二条,足够帮她圆一场梦。圆在最大的舞台上开一场个人演唱会的梦。
小蓝看到了他的遗书,抓着他踢打他挠他不让他走。两人那一晚要了很多次,小蓝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梦中呓语一样,“你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要开演唱会,你不许走。”
她再舍不得,时候也到了。
他对自己彻底消亡有敏锐精准的感知,就是今天了。
今天出门之前他把那一卷遗书整整齐齐摆在书桌之上,落笔添上落款,“王长风,戊戌年九月十五”。
长风万里,今日归去。
——“敬爱的丰使、铁围山诸位,亲爱的小蓝。多年来承蒙各位照顾,恭喜你们,我要走了,你们无需继续忍受铁围山老王的尖刻吝啬,真是你们鬼生一大快事。我无论做人还是做鬼,都了无遗憾,如今放心不下的事唯有两件……”
小蓝换了一件旗袍,回来继续唱,“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她浮着一个娇媚的笑指着老王的方向,唱:“是你,是你,梦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