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臣送完火酒路过爱多亚路顺去探问二舅父，但他家没人。后又去了姨母家，原来二舅父已回乡十日了。姨母说二舅父病又重犯，几乎于死。均臣问：“那末可不必再至栈房工作去了？”姨母说：“哪能呢？每日的开销谁取？家麦一些不管，任可官司打掉。”接着又说泉又借去二千元钱做生意。均臣想，大概现在社会稍有富庶，所以手头亦松些了，动不动就二千元。

路过华联同业会，看到有关于会员可以对华联消费合作社入股的消息，均臣加入了二股，共洋拾元。出了华联，在久福南货铺又买了半磅白糖洋二元五角，和七元藕粉与菱粉。这可在每晨做点心食，即先将粉溶于冷水然后用开水冲入，就能熟而可食了。回到住处，见到房东太太张师母，她说本弄十一号因围墙凸出，大有摇摇欲倒之势，所以按各房客出钱将墙头拆短三分之一，今日已经动工。所以又要大家破费了，云云。

听了张师母的话，均臣诺诺，便回了自己房，翻出许啸天的《流氓哲学》来读。许的言辞辣而爽，又使均臣热血沸腾起来，作者对于目前的黑暗社会中的灰色人种加以大骂，骂得爽快热烈。许是信仰三民主义的，对于军阀政客投机商以及资本家骂得狗血喷头，怒这个老社会的**不平以及黑暗。看完《流氓哲学》，均臣又看施蜇存译的奥贷的《妇心三部曲》，讲的是一个守寡妇的心理，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文人们说的“小资产阶级性文学”而已

。译者从前在“自由谈”曾与鲁迅为青年读物问题而开过笔战。施叫青年读“文选”，鲁迅大加反对。

最近，均臣读了不少书，比如老舍的《离婚》，那真是太幽默太讽刺了，对于黑社会小官僚们和旧式家庭的“太太公式”生活无疑地所谓“投下一个炸弹”。今日白天去华联时，又顺便去借了老舍的《牛天赐传》，同样对于“黑暗里的小虫”常加以原谅，名之“不咬人”式人物相当的多，主角牛天赐是私生子，长在小资产阶级的家庭里，他自少有天才，晓得救贫人，到后来继父母死了，资产完了，他被人带入中学去了。作者说替牛写了廿岁的传，以后已有了暗示，怎样成个英雄，就可想而知了。老舍在年轻的均臣心中是一个文学巨匠，他佩服老舍的文笔和他对社会的洞察。但真正了解老舍却是在四十三年后，均臣在香港的马可勃罗俱乐部里，听到演老舍《茶馆》主角人艺的于是之说的一番话：“茶馆之所以能持久吸引人，一是因为老舍写作简练，全剧只一万八千余字，描写了三个时代的不同人物，二是因为老舍为人正直，以平等对待观众，不去教训人。老舍广交三教九流，深懂世故，但从不玩弄世故。”“深懂世故，但从不玩弄世故。”晚年时，均臣曾以这句话赠予他的儿子小洲。“老舍的成功来自于此，但他的悲剧是否也因此呢？”小洲问，均臣沈吟片刻道：“人品要有一定的清高，不能谄媚世俗和太过随波逐流，即使悲剧该受的也要受之，那是宿命。”

[1]即傲慢之意。

[2]一個人玩的一種牌九遊戲叫做“通五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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