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阿苹来电给均臣,说他的母亲来了,叫均臣到中洲旅社去问一位王君,他是与母亲一起来的,母亲的一些东西还在他那里,让均臣去顺便拿回。均臣叫上佑臣一路小跑到了中洲一问,并无其人,心中纳闷,就径直去到姨母家,见到阿芳,才知道母亲根本没有来,是这个捣蛋阿苹“打朋”,害得均臣白跑,真糟糕!这时,姨母和阿苹从楼上下来,均嘻嘻哈哈万分快乐,姨母笑脸逐开,阿苹也笑着说“你们来迟了…”相问之下才知淞鸿与其爱人刚出去,爱人约期来访他的,所以备有冠生园的糖和蛋糕,据说糖每斤千二元呢,均臣与佑臣也不客气,也揩着数颗。
均臣一直认为,淞鸿是布尔乔亚的公子哥儿,非像均臣这样寒酸之粗人可比,现在是淞鸿的苦闷期,也是“君子好逑”的时期了。这真是时候,均臣想,节俭的姨母和固执的姨夫绝不会去阻碍淞鸿的,倒反而很想其“速成”。像姨母节省得连药都不买,而淞鸿每晚一吃便万元,这就是“矛盾”状态,这样只有促进他的骄傲和挥霍。而看着他挥霍,姨母姨夫还很快乐,是真心的快乐,也许因为,大凡父母年老了均有卸责之想法吧。
从姨母家出来,均臣与佑臣分手各自行动。均臣决定去找果二百元,以送裕元儿子。见到裕元时,是在裕元家隔壁的票房,他又在那里打牌。均臣将江南那单破布生意,以及锦华吞并差价事一五一十讲给了裕元,裕元上次与锦华打仗的恶气还没出完,于是愤愤地说要吃殁了锦华,不过他让均臣现在则暂守缄默。一边谈,裕元一边陪均臣至车站,直到均臣上了电车。
晚上回到住处,只均臣一人在。均臣本想读些书,但不知怎的,寂寞竟布满心头,正神不守舍之时,有人敲门,开门看,原来是小毛。最近经常见到小毛,但很少单独在一起,除了夏天偶尔有机会在一起乘凉外。小毛长得越来越标致,皮肤洁白而健康,像所有当时许多上海小姑娘一样,时尚而疏懒,整天除了上学就是在家学做未来的太太,既不用功又不勤奋。
小毛穿了件连身的睡袍,看起来似乎光着两腿。小毛什么也不说,就径直坐在均臣的帆布床上,斜着头望着均臣。均臣有些愕然地问:“还要找布吗?”原来前两天小毛来找过均臣,问他有没有干净的布,均臣找出乡下带来的一块包袱布,说不是那么干净,可以去洗洗用。均臣盯着小毛,小毛有些腼腆起来,面孔也开始红了,说:“当然不是。”均臣不等她说完,就大着胆子问:“那天拿去的布是做什么用的?”她说:“不好说的。”均臣说:“我知道的。”小毛说:“你不知道。”均臣说:“我知道,是不是…做月经布?…”说完均臣也下一大跳,真是色胆如天。小毛听了也轻轻地说:“你也知道吗?”此时均臣掩饰着他的“道德人格”说:“你可到国货公司去买的呀。”小毛说:“那很难为情的嘛。”均臣借故碰到小毛的大腿,心中真是酥棉棉起来,他真想把她拥抱一下,可这姑娘一点也不知似的,还是坦然的说她的话。小毛对均臣说她很怨恨,而这怨恨真是说不出的。均臣明嘹她的性的苦闷,只劝她“好好用功,学些本领。”均臣知道她难会用功的,可他用的只是敷衍,真实的地方很少,其实真实的也想食她的肉而已。均臣心理又觉真卑鄙,自己竟变成了“食肉兽”。
均臣到楼下花了五十元钱买点糖果与小毛同吃,小毛细细的小手捻了一块糖果放在嘴里,迟疑而似乎烦恼地说出有个姓邹的,曾问其求婚过的事,但她说,当时她是不答应的,因为其家兄弟很多,并且是“外邦人”,所以不要的。而因此邹之后远走了,但她又对他不来向其告别殊有不乐。均臣心理狐疑着:这姑娘的话很不可靠。因为此事他是知道的,记得邹那时说的是她常缠住他,而又说向他求婚,但邹当时态度极硬。均臣是相信邹的,因为他确实是对小毛不屑的,而且说了她许多坏话,可见现在小毛说的是谎话,便不言可知了。小毛不知均臣心里在打鼓,她接着说:“怨煞了,有几天又黄瘦了,我祖母说,阿毛!你还年轻啦!不要胡思乱想。真是的,可我真是很会愁呀!”均臣心里暗笑,想这恐怕是其祖母劝她不要思春吧!
本来均臣对小毛并无爱情可言,爽然决裂也可,可是她真是太随便啦,均臣终不能忘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