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少年赴会听竹阁【一】

夜坐床榻，盘膝调息。

脑中并不安宁，景象纷呈，一口金钟高悬，钟下道童诵经，其音清冽，若泉水叮咚，如环佩轻鸣。

声声叩击心扉，渐渐强盛若山呼海啸撞击少年的心海，掀起惊天动地的浪涛，宛若狂风摇动树叶便也撼动了少年的身躯，使之轻颤。

更在此时，脑域之中的道音宏大，振聋发聩，洗涤神魂，仿佛青金铸就的铜锤敲响了天尊道祖身边的暮鼓晨钟，少年感受到了山间的晨风，黑发倒扬。

道韵排山倒海袭来，少年像是种子，干涸的种子，正在拼命的汲取水分和养料，孕育着一股生机，血脉在复苏，在奔鸣，仿若春风化开的冰河，沸腾呼啸。

牧千调息脑中却不宁息，血液沸腾起来的时候，脑海中像是一片集市，刀剑挣鸣之音，诵经交谈之音，嘈杂纷乱的音符在他的脑海中推挤踩踏，争先恐后的从那个微小的孔中钻出来，如同金芒扎在少年的脑仁上。

冷汗流淌在少年的脸颊，堪比暴雨后山川里的洪流，起初清澈，而后夹杂着尘土，开始浑浊，最终带动泥土成为泥石流，少年白皙的脸庞青的、黄的、灰的污渍浮现出来，融在汗水里，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碎渐开来的时候，伴着粘稠，弥漫着恶臭。

痛，剧痛。

难以忍受的痛楚在他的经脉之中奔涌，简直如千百只钢铁刺猬在五脏六腑中打滚，牧千陷入了最可怕的噩梦中，双拳捏的咔咔响，就是无法醒来。

他的嘴巴张大，似乎在嘶吼咆哮，却没有半点声音，无形的风吹动他的发丝，沾染着汗水，一股莹莹之光从他的眉心流淌，若飞流瀑布，蔓延到了地上，席卷了十丈。

嗡。

桌椅板凳菜碟酒杯全都浮了起来，柔和的光华所到之处，像是潮水上涨的海平面，而这些东西全都是飘荡在汪洋中的片叶小舟随波逐流。

瀑布倒卷，汪洋跌落，光曦快速的回落，像是疲惫的蛟龙在寻找冬眠的洞穴，嗖的一声钻进了牧千的眉心再也没有出来。

叮叮当当——

精美的瓷器做工精细的桌椅全都落地，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似乎像是春节的炮仗，惊醒了春的脚步，噩梦中的少年的眼帘轻颤，缓缓睁开，一大股疲惫从瞳孔中逃亡出来，拼尽全力。

“啊——”牧千轻呼一声，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发现腰酸背痛，浑身无力，便在此时一股恶臭从地面袭来，钻进他的鼻子，爬过他的经脉，搅动了他的肠胃。

“呕！”牧千干呕，快速的打水冲洗的之际才发现浑身的污迹斑斑索性看着四下无人便是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夜晚的清凉和舒畅包裹着他的年轻的身躯，顿时满心满肺的喜悦。

月光下，夜幕里，牧千白皙的身躯透着莹白柔和的光辉，散发着清新自然的气息，水中的鱼儿游来，岸边的花朵绽放，苍老的树木也在摇曳着树枝。

洗干净了身体的牧千吓了一跳，冒出水面的时候，乌泱泱一大片的鱼整齐排列的待在他的面前，乌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他看，好像一群等待将军命令的士兵。

牧千感觉有趣，抬了抬手，一群鱼儿扑通扑通的往上跳，往下一压，数千条鱼便是潜在水中，他的手臂往东边一拨，哗啦啦的鱼虾你推我挤的往东，他的手臂往西边一划，这些水中的生物便是争先恐后的堆积在西边——

“催眠术！”牧千如遭雷击，这雷击带着炽目的光华劈开他的肉身，照亮他的内心。

催眠，引导意识，控制行为，就是催眠！

牧千笑了，他明白了，果然和他之前的研究结论惊人的相似，当脑域的开发到了一定程度，主宰人体自我行动的控制之力能够突破肉身的桎梏，作用在外界！

在他有意识的引导下，水中的鱼虾能够完成更加精准的指令，牧千这一尝试就是小半夜过去，兴奋的劲头过去的时候，一股疲惫大山一般压得他头昏眼花，赶紧上了岸，调息了片刻才恢复了些许的力道。

“醒来。”牧千准备离去，打了个帅气的响指，准备让被催眠的鱼虾醒来恢复它们的自由。

失灵了。

牧千轻皱着眉头，水中的鱼虾还是一副整装待发齐聚水面的样子，没有因为他的指令而散去。

盘坐在岸边沉思，牧千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地方。平常的催眠需要通过不断的心理暗示来达到引导意识的作用，而他意识的控制之力已经能够蔓延到身体之外，突破了肉身的桎梏，偏偏失灵了。

“哪里不对？”少年望着水中的游鱼露出深思。

牧千纤细的手指搭在身旁参天大树上，一念之间便能控制这些树叶摇曳起来，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融进了古木的脉络之中，逆流而上，越行越远——

“啊！”牧千惨叫，脑仁突兀浮现撕裂的痛楚，似乎脑仁要裂开，诚如夏日失去水分的大地正在龟裂出来触目惊心的缝隙。

牧千昏了过去，倒在大树下，月华如水，穿透茂密树叶的缝隙照在他的身上，来来回回的徘徊，宛如焦急推不开家门的醉汉，层层堆积之下，少年瘦削的身躯都染上了淡淡的光辉。

水液浸润干枯的木头一般，月华一点点渗透进少年的肌肤，终于在额心眉骨的处置打开了防线的一角，就在它们准备一鼓作气冲进去的时候，一股更为磅礴的气息从里面冲出来，光曦灿灿，神庭飞歌，光明、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