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楼灯火通明。
穿着实验衣的医科学生跑来跑去,楼道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窗边站着一位亚洲面孔的男生。梳着干净的头发,穿着工装裤和白色的衬衫,正在出神的往窗外看去。
窗子上映出他的面孔,眉目清俊,面如冠玉,坚毅的下巴给他平添了几分男子气。离得近了,发现他不是在看窗外,而是看着窗户上映出的身后的走廊。
其中一间教室的门开了。
一些学生走出来,互相调笑着问今晚有什么节目,是继续赶作业还是去酒吧喝一杯。走在最后的,是一名中国女孩。
她独自一个人,仍是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束在脑后,这样平常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似乎格外亮眼。她略有倦意,一只手放在脖颈上,那股防备松懈下来。
男生从玻璃上看到女生走出来,嘴角露出一个笑,等她慢慢走过来,才转过身:“嗨,若曦。”
若曦抬起头看到他,有些讶异:“陈天佑,你怎么在这里?”
陈天佑看着她:“真的有光。”
“嗯?”
“你走过来的时候,真的有光打下来。”他认真道:“讲好下次见面告诉你的。”若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想起来之前的约定,嘴角露出微笑。
浅浅勾着衣服从解剖室出来,看见两人,贼里贼气的溜过来:“小白脸,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天佑看着若曦,有些不好意思,干笑几声:“路过,就是路过。”
“路过?你上哪能路过这儿,头发刚洗衣服也换了,我看是特意来等的吧。”浅浅拍一下若曦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不打扰你们,好好约会,我先走了。”
若曦隐约听到浅浅的歌声传过来,唱的是爱要大声说出来.......
陈天佑和若曦穿过校园,草地上亮着手机的手电筒,正在举行自发的草地音乐节,一个穿着鼻环的黑人女孩正在愤怒的弹着电吉他唱着摇滚歌曲,大家围坐成圈,随声跟着和唱。滑着滑板的学生从他们身边穿过,他们穿着宽大的t恤和牛仔裤,欢呼着从两人身边滑过,偶尔会有人对着若曦和陈天佑吹口哨。
“你喜欢音乐吗?”陈天佑问她。
“我原先对音乐并没有太多好恶。”若曦想了想:“只是在国外念书这么多年,对中国的很多东西都换了一种感情,包括音乐。”
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决绝的离开,但是在国外三年,尤其是这个偏僻的小镇上,能听到一句中文或者看到一个汉字,心里都会猛然触动一下,就像是找到同类,那种漫长孤寂中,陡然发现有人与之同行。
巨大的安慰和温暖。
但是自小生长在国外的陈天佑不能明白,那是一种叫做乡愁的东西。
陈天佑点点头,说道:“月是故乡明,我知道。”每当中秋节,朱太都会搬着椅子坐在阳台上,盘子里摆着三块月饼,看着月亮,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有一次陈天佑偷偷尝了一口月饼,觉得难以下咽,他在网上知道了那是一种叫做五仁月饼的食物,堪称与全世界为敌。
年幼的他一直以为朱太是因为月饼太难吃而哭的。
后来他学了一些古诗词,听朱太讲了很多故事,才明白这是一种奇妙的情感,具体为“故乡”这个词语。
他尚且不能身受,但是他是个清醒的旁观者。
他们慢慢的走到了水池旁,陈天佑看着她,在路灯微弱的灯光下,发现她的衣领有一点猩红。是做解剖实验沾染上的血迹吗?
“你的领口。”陈天佑指指自己的衣领:“好像有血迹。”若曦低头看自己的领口,但是总不得章法。
“不是这边......不是这里。”若曦成功的在他的指导下手忙脚乱,找不到那块血污,他拍一下脑袋:“我来。”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若曦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他。陈天佑忙乱的解释:“我妈——是我妈非让我带的,她觉得随身带手帕的男人很绅士,就让我随身带的——”
若曦笑道:“现在带手帕的男生不多了。”
陈天佑将手帕在许愿池的旁边浸湿,月光下那些丢进去的硬币闪闪发光,一大片月亮倒映在水池中,陈天佑细心的帮她擦去白色衬衫领口的血迹。晚风吹来,两人一时无言。
陈天佑低下头,抬眼去看若曦的侧脸,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可以看到她皮肤上细小纹路,眉毛整齐的往后来,眼睛发亮,黑色的瞳孔像一颗遥远的星辰。
他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恰好若曦也抬头看他。
她的唇齿就在鼻尖,气氛一时间暧昧的不像话。
他心神荡漾,凑过去轻轻的吻她。一瞬间如同回到十七八岁的少年时期,可以站在树下面等一夜心爱的女孩,握住她的手心里都会觉得感动。
分明是初次亲吻,可是熟悉如同旧日情人,唇齿之间的气息令人迷恋。
像是过了很久,又如同只是一瞬间。
他们停止亲吻,陈天佑这才发现,若曦衣领上的不是血污,那是一行酒红色的子母,被绣在内侧的衣领上,在昏暗的灯光下露出一点,让他误会了那是解剖实验沾染上的污迹。
陈天佑看着若曦的眼睛,发现她正含笑看着他。他恍然大悟,若曦早就知道他误以为那是血迹,她是故意的!
但是这点故意让他整个人都充满愉悦感。
他收起手帕,塞到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