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说道:“是啊!”
紫缘垂下头去,香肩微颤,竟隐隐发出啜泣声。文渊一慌,连忙走到紫缘身边,道:“紫缘姑娘,你不舒服么?”
紫缘无力地摇摇头,伸手拭去眼泪,仰望文渊,眼中犹带泪光,低声道:“文公子……你是一等的人才,本不该与我这等青楼女子相知……”
文渊连忙摇头,道:“我是什么人才了?紫缘姑娘,你不可妄自菲薄。”
紫缘叹息一声,道:“文公子,我听了你的琴音,又承你帮我脱困,知道你是个光风霁月的男子。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请你过来,再为你弹一曲,之后请你忘记紫缘罢。”
文渊一听,只觉眼前一黑,如同天旋地转,呆了一呆,喃喃道:“忘记……忘记……”只听紫缘摆手轻挥,奏起琵琶,文渊回过神来,叫道:“紫缘姑娘,且慢!”紫缘停下弹奏,直望着文渊。
文渊正颜道:“紫缘姑娘,在下只是仰慕姑娘的音律精湛,当世罕有,希望能与姑娘相交,绝无它图,姑娘尽可放心,在下不会有越轨之行。”紫缘微一垂首,幽幽地道:“小女子这等低贱女子,终究不过是他人玩物,并非怀疑公子品格,只是小女子身处风尘,实在愧于与公子谈琴论乐……”说着似乎又要落下泪来。
文渊恍然大悟,才知紫缘之所以在听到自己琴声后神态大变,弹不完一曲,实是因自伤身世,心觉卑下之故,心中暗思:“紫缘姑娘虽然是名满天下,但毕竟是沦落风尘,并非光彩之事。纵然她心境高洁,旁人又岂能尽知?她会感自惭,是怕我瞧不起她,可是我绝不会的。”心念至此,陡觉胸中一热,说道:“紫缘姑娘,你千万别多虑,姑娘仁善助人,洁身自爱,在下只有钦佩而已。姑娘落入风尘,必有苦衷,然而一个人身份之贵贱,不如品德的高下来得重要。便是青楼史上,也有李娃、梁红玉等女杰,人所共敬。”
紫缘双唇微颤,低声道:“文公子,那是……那是你心地好,可是……”文渊热血上涌,忽然握住紫缘双手,说道:“紫缘姑娘,天下知音难逢,你我既然聚首,何必强分贵贱?我也不过区区凡人,又有如何?”
紫缘身子一颤,脸颊染上绯红,柔声道:“文公子,你……你当真不嫌弃我吗?”文渊喜道:“当然不会!”心头一松,忽觉手中握着软玉温香般的一双小手,连忙放手跳开,叫道:“啊呀!对不住,失礼了,姑娘莫怪。”紫缘拭拭眼泪,微笑道:“不会。”
文渊见她终于重展笑容,心中大喜,说道:“紫缘姑娘,在下再为你奏一曲。”
紫缘抿嘴笑道:“好啊。”
文渊打起精神,取琴而坐,鏦鏦铮铮,曲调奏得轻灵舒缓。紫缘知道文渊有意让自己心情转佳,故而选曲活泼,不禁感激,心道:“上天有灵,让我在屡经劫数之后,能遇此仁人。如果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会是如何?”
文渊弹完一曲,只见紫缘双肘置几,雪绒似的手掌托着脸蛋,正向自己望来,眼中一片缱绻之意,面带浅笑,心头不由得怦怦跳动,低声道:“紫缘姑娘!”
紫缘眨了两下眼,好似梦中乍醒,突现腼腆之态,笑道:“对不起,我愣住啦。嗯……文公子,你知道我多少事呢?”
文渊搔搔头,歉然道:“不敢相瞒,其实在下今天初次听得姑娘芳名。”紫缘面露娇笑,道:“那你想知道吗?”文渊见她笑容,心神竟有些恍恍惚惚起来,定了定神,心道:“她好不容易开心起来,如果说到什么哀伤的事,却是不妥。”
当下道:“姑娘觉得好的事情,想说的事情,在下自当洗耳恭听。”
紫缘微微一笑,道:“文公子,请你坐过来这里。”文渊连忙起身,坐在紫缘身旁椅上,忽觉心跳陡地快了。在阁中虽也曾与她如此接近,但那时他正和赵平波对立,不曾细觉紫缘。这时和紫缘独处一室,近在数尺之内,似乎闻得她身上有阵阵兰馨幽香,忽然紧张起来,不知是怎样的心情。在他而言,压根儿不觉紫缘是个烟花女子,心中与一般女子一样敬重,这时免不得有些坐立不安。
紫缘却没发觉他神色,低声说道:“我爹爹是襄阳人,四年前,我爹娘带着我来杭州大伯家,遇上了强盗……”文渊听她说话,知道是要说沦落风尘的情由,怕她伤痛,正想阻止,紫缘忽道:“文公子,你说我们是知音吧?我……我要说的事,希望你能听着。”文渊无计,只得道:“好。”
紫缘神色暗了下来,低声道:“那些强盗个个提刀拿枪的,一共有十几人,嗯,是十三人。爹爹又带个朋友,是会些拳脚功夫的,杀死了几个强盗,却没注意背后一刀砍过来……”文渊见她脸色悲苦,心中不忍,说道:“紫缘姑娘……”
紫缘道:“文公子,你让我说罢,否则我也不知要向谁说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一个强盗把我抓住了,上了马便走,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哭啊哭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把我带到一个破屋里,撕破了我的衣服,一个人压了上来,我……”说到此时,脸色现出极哀痛的表情,却没哭出来。文渊想要安慰,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紫缘声如蚊鸣,又道:“后来又有六个强盗回来了,我……我不知道被他们污辱了几次,只觉得很痛,好像在地狱……”文渊紧握双手,极力压抑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