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敖幼璇轻笑一声,却另起话头:“当日的拍品,原是没有活物的。那奴隶……”
钟离晴蹙了蹙眉,忽然打断道:“她叫嬴惜。”
“啧,”瞪了她一眼,敖幼璇还是改口道:“那嬴惜是一个神秘的金丹修士寄放在我们商行的,本来说是要我们看管护送到元都,届时再交付给他,谁知到了元都,那修士便传讯说临时有变,无暇来取,委托本商行代为售卖——那时候都以为是个脏兮兮的野人,谁能想到是个绝世少女,倒是便宜了你。”
“这么说,却是你们商行也不知道她的来头?”钟离晴对敖幼璇这番说辞表示怀疑,“来历不明的人,你们也敢随意拍卖?就不怕惹上什么不该惹的势力?”
敖幼璇白了她一眼,冷笑道:“她那时候没半点灵力,又不会说话,疯疯癫癫的形同野兽——沦落到这种地步,能有什么势力可依仗?再说了,我御宝商行又岂是好相与的么?”
听她这么一说,钟离晴也不再纠缠嬴惜的来历,而是顺着敖幼璇的自得打趣道:“呵,那在下倒也奇怪,堂堂御宝商行的大小姐,竟要与我等低贱散修争一个宗派内选的名额,传出去,可不要笑煞天下人,堕了商行的名头呢。”
“哼,本小姐行三,这大小姐的名头可挨不上……”敖幼璇自言自语般嘟囔道,转而乜了一眼钟离晴,“你也别诈本小姐,实话说与你,若不是陷在那秘境里,耽误了不少功夫,赶不上明方学院的招收日,本小姐何至于流落到这排行最末的学院,白白地被敖少商那小子嘲笑!”
说到自身的倒霉事儿便咬牙切齿的敖幼璇眯着眼睛又来回扫了几眼钟离晴,很快收敛了怒色,转而挂上了一个恶劣到近乎恶毒的笑,仿佛乐见于对方比她更倒霉一般:“说起来,你这小子的来路,也不是那么光明磊落嘛。”
“敖三小姐此言差矣。”钟离晴略一勾唇,笑意却不及眼底,“秦某行端影直,可不怕鬼祟宵小的流言蜚语。”
见敖幼璇只是语塞地瞪着她,却无言反驳,钟离晴抬起茶盏,朝她虚虚一抬,温声说道:“既然敖小姐并无要事,那秦某也就不耽误小姐修炼了,请便。”
——试探结束,她的目的也已达到,是时候端茶送客了。
眼看着的确是抓不着钟离晴什么把柄,敖幼璇气鼓鼓地翻了翻眼睛,却也没做出什么撂狠话之类无意义的事,甩袖便离开了。
放下茶盏,钟离晴捻了捻手指,笑意渐隐,不由陷入了回忆的怔忪……
她身为钟离晴的身份自然是经不起推敲的,但这个秦衷的散修身份却是无懈可击——因为东林的的确确有过这样一个散修秦衷。
只可惜,那个散修秦衷却没活过二十岁,早早地就死了;还是死在钟离洵的别庄里,死在钟离晴的手中。
为什么会对那个修为还不到先天三层的弱气少年动手呢?
是因为他总是鬼鬼祟祟地扒在院子门口朝着里面偷窥吗?
是因为他总是千方百计地潜进院子里面试图偷取衣物吗?
钟离晴也说不上来。
只是在一个夜里,她撞见了因为想要偷看阿娘而被钟离洵贴了定身符的少年,怒火中烧,噌的一下窜上来,仿佛将她的理智都点燃了一般……等她回过神来,手心剧痛,却是手中正紧紧攥着一块陶土碎片。
这块本还是花盆一部分的碎片十分尖利,将她的手心也割破了,只是上面沾得更多的红,却是地上那个瞪大着眼睛却已然悄无声息的少年的鲜血。
这个叫秦衷的登徒子,终于为自己一时的色心付出了代价,而终结这一切的,是一块尖利到足以洞穿心脏的碎陶片。
钟离晴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是:时隔许久,对于人体器官的位置分布倒还未生疏,看来职业习惯依旧根深蒂固在骨子里……
那个时候,阿娘抱着她沉默了良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带着她坐在秋千里看了一整夜的星星。
钟离洵则是让她抄了几天的经书,意在平心静气。
还记得他惆怅地说道:“小晴,我不明白,你这孩子为何身上的戾气这般重?不仅有戾气,还有沉沉的尸气与死气,倒像是个……是个多年混迹刑场的刽子手。”
钟离晴心头一跳,却只能沉默。
她能告诉钟离洵他猜得离真相也不太远么?
——法医和刽子手的区别,大概在于后者实施了将活物由生到死的转变,前者却不曾负担起这种沉重,可若要说心狠的程度,怕也是不相上下了。
成年后参与工作,她一直都与尸体打交道,倒是不曾杀过人,害过活人的性命——这个秦衷是她杀的第一个……只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她一点都没有杀人的恐惧和后悔,就那么自然地将利器扎进了他的心窝子,除了这厮色胆包天以外,怕是她本来就是那么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吧。
她悄悄地留下了这小子的身份玉牒,收起了他的精血,将他的尸骨化成了院子里的肥料。这厮生得普通,又无依无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