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说“嗨”。
程寻想到了那天来他家里的意外之客。
李唯明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划动鼠标翻看着什么。在程寻走神之际,忽然间抬头问,“周末家里来人了?”
此刻,电脑里播放的正是当天的监控画面,程寻的住所内安装了摄像头,当时和医生协商过,一切只为观察他的病情。
程寻起身,盯了他一会儿。
李唯明摸了摸鼻梁,玩笑道:“你可别怨我,随时观察你的状况,这是作为一个医生的职责。”说着又看了屏幕几秒,习惯性杵着下巴,静默一阵,疑惑地开了口,“简繁星?”
程寻微微皱眉。“你认识她?”
“是我以前的一个患者。”
他没再追问,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李唯明看了他一眼,迟疑道,“尼诺在她面前出现了?”
被人窥探隐私,多少会有些介意。程寻知道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只是到了什么程度,他也没法确认。
“只是一秒钟而已。”尽管如此,他依旧说得泄气。
所以他才不愿意见外人,因为受不了那种异样的眼神。
多说无益,可李唯明仍然不厌其烦地安慰,“阿寻,你知道国外有很多多重人格的先例,他们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只要调整好心态……”
“我知道。”程寻脾气好,可总有不耐烦的时候,打断他之后,又顿时气馁,埋下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我没办法。”他嗓音喑哑,发出的每一个字仿佛耗费了很大力气。
他心里有克服不了的难关,除了自己,别的人谁也无法真正理解。
李唯明担心激起他的负面情绪,主动止住话头。在电脑前坐下,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框眼镜,严肃地与他讨论病情。
“尼诺最近有些反常,这几天看上去很失落,只喜欢蹲在钢琴底下,也不爱出门。”
程寻依旧站在阴影处,保持沉默。
李唯明又问:“最近还有和尼诺对话吗?”
他张了张嘴,微微翕动,终于启唇,“偶尔吧,他不怎么喜欢回应我。”
他和尼诺有着一个共同的笔记本,在他还是程寻的时候,会主动写下自己想要了解的事,然后在接下来的某一瞬间变成了尼诺,他也会看见里面的内容,只是尼诺识字不多,对程寻的问题也总是爱搭不理。
程寻渐渐厌倦,也很少再和他对话。
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做过什么事,也因此容易引起麻烦。
“他缺少一个玩伴。”李唯明中肯地下了判断。
“没人愿意跟他玩儿。”程寻寡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这样不挺好吗?没人捣乱,安安静静的,也就没那么多糟心事。”
他的态度有着显而易见的抵触,越是这样,越不利于病情。李唯明还想说些什么,却一下被他转移了话题。
“我哥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末吧,”李唯明无奈地撇嘴,“在这之前你还需要进行一次心理治疗。”
程觉并不看他,只淡淡地哦了声。
从诊所里出来是一个极其煎熬的过程,程寻需要逼着自己从荫蔽里挣脱,然后暴露在公众的视野里。
他停在了近门处的位置,阳光倾洒进来,将他隔绝在那条明暗线内,只要往前一步,就能从阴影里走出去。可是好难,每一次都需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
呆呆地站了一阵,他终于沉了口气。忍住异样往前迈了一步,金色的光晃得他直眯起眼睛,那份温度很不一样,照在皮肤上,仿佛有轻微的灼热感,程寻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阳光下显得耀白,泛紫的血管格外清晰。
缓慢地抬头,他拿手遮住太阳光,不过依旧在指间留了缝隙。他心里有很大的矛盾性,渴望像这样悠闲地晒晒太阳,却又害怕别人的注视。就像此刻,街边有人路过,随意投来的目光就能让他的心情顿时扭曲。
他是个病人,很不正常的病人,曾经一度被视为“精神分裂”。
李唯明说的不错,大多数时候他也可以过普通的生活,只是那份宁静太过脆弱,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被打破。
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生命。
说不定,哪一天尼诺贪玩儿跑到马路上,一不小心就被撞死。
一路沿街回去,程寻庆幸自己暂时没有异常。诊所离家不远,他却走得费力。到了小区楼下,他首先来到了花坛旁的灌木丛里,前两天在这儿遇见了一只流浪猫,他给它搭了窝,买了粮食,也不知道有没有饿着。
“喵~”程寻蹲身学起了猫叫,摸到窝里蠕动的小家伙,不觉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只有此刻才最为真实。
他喜欢动物,可是却没法亲自收养它。他不能给它一个家,因为他连自己也打理不好。
他救的了它,却没人救得了自己。
...
初秋时节,淅淅沥沥的小雨眼见着越下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