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师兄他们填平了小岛上的坑洞,又重新耕耘了填埋在洞口上的土壤,栽上了一些蔬菜。我也是看到他们的举动才回想起来,在洞口的正上方,原本应该是一片青葱的菜地。
土地死了以后,大量血水外溢,淹没了包师兄在黄老太爷宅子下挖出的那个巨大坑洞,直到一天以后,从管道里流出来的不再是血水,变成了一股甘甜的山泉。这股山泉冲刷了坑洞中的血迹,也驱散了刺鼻的血腥味。
又过了三天,邪墓里的生气消失了,血煞阵不复存在,连黄家祠堂的后山都少了三座山峰。
可不管怎么说,老黄家终于平安渡过了一场劫难,在我们临走之前,黄老太爷给我们举办了一场送行宴,这场宴席算不上盛大,可因为人多的缘故,还是非常热闹的。
被庄师兄他们解救回来的黄昌荣那一夜喝了很多,师父也和过去一样,碰到酒场必然酩酊大醉,我虽然下过决心,以后决不让师父沾酒,可他兴致到了,我却拦不住他。
大概是因为宿醉的缘故,从未生过病的师父第二天早上又拉又吐,还患上了肠胃感冒,高烧到了39度。
这下可把我吓坏了,包师兄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西药,里面有一些和师父的病正好对症,包师兄就让我拿给师父吃,可我师父似乎对西药这东西很反感,说什么都不肯吃,倔得很,谁也劝不动他。
最后还是黄老太爷找人给师父抓了中药,又让我煎好了,师父才勉强吃了一些。
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经过一整天的调理之后,师父的烧就退了,吃饭也变得正常了起来,冯师兄订购了回山东的火车票,在当天下午,我们登上了列车,踏上了回乡的旅途。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我和一起登车的人中,除了我师父之外,就是梁厚载、刘尚昂、赵师伯、夏师伯以及我冯师兄了,其他人则全部留在了黄家庄。
之前在庄里的时候我就听庄师兄说,虽然邪墓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可黄家庄还有一些后事要处理,他们可能要多留一阵子。
当时已经过了大学的开学季,火车上的人很少,整个卧铺车厢里除了我们几个,就只有一对新婚旅行的小夫妻。
从上了车以后,冯师兄就一直闷闷地不说话,尤其是当他看到我赵师伯的时候,连眼神都会变得躲躲闪闪的。
这一点也不像冯师兄平时的样子。
我师父的烟瘾大,可烟袋里的烟叶没剩多少了,他存了一路也没舍得抽,直到火车开进了山东境内,师父才决定把剩下的一点烟叶消耗掉。
去抽烟的时候,师父还单独叫上了我,说是有话要对我说。
来到两个车厢之间的吸烟处,师父先是点了烟锅,长吐一口云烟以后才对我说:“有道啊,以后像这样的日子可是多得很呢,你得有个心里准备?”
我一时间没明白师父的意思:“什么样的日子还多得很啊?”
师父望着从车门的窗玻璃外飞驰而过的风景,慢悠悠地吐着烟雾,又慢悠悠地说:“在外漂泊的日子。作咱们这一行的,就是常年在外,四海为家,永远也没个安定的时候。”
我就问师父:“可师父这两天还不是一直在家窝着,除了每年的鬼市回趟四川。”
听我这么说,师父就笑了:“那还不都是为了你?我要是总往外跑,寄魂庄的传承怎么办,你的学业怎么办?”
过了一阵,师父又叹了口气:“唉,为师老了,很多时候啊,也没办法像年轻的时候那么拼命了。有道啊,最近这几年呢,你的学业恐怕是要先放一放了。”
我和师父相处了这么多年了,师父还是第一次用“为师”来称呼自己,而且从师父的语气里,我总能感觉到一丝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