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嵘上朝去了,楚秀茹病卧在床,穆璟枫前一晚就与穆凝湘说定了要陪她去。
伯府是一片凄婉景象。四处皆白,素幔飘摇, 和尚们卖力地敲钵念经,孝棚里哭声震天。穆凝湘在灵前跪拜, 行毕礼, 穆尚书的妻子毛氏将她搂到怀里恸哭。
“湘丫头啊,”毛氏边哭边感慨, “上次见你还是灯节的时候,你来府里玩,你伯父还说明年送你一只内造的琉璃宫灯, 可现在......”
逝世的两位堂伯、一位堂叔灵堂是搭在一起的, 二堂伯母徐氏和堂婶张氏同样泪流满面。
穆凝湘也哭红了眼睛。元宵之后没多久她就被父母送去梅州了, 这一别就是永别。
穆璟枫跟着劝了一阵就把穆凝湘拉走了, 兄妹俩出了偏门, 沿着落满槐花的青石板路慢慢地走,都不说话。
“湘妹妹想什么呢?”过了一会儿穆璟枫笑着开口, “脸色那么深沉。总觉得这次回来你长大了不少, 没有从前那么爱说爱笑了,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穆凝湘浅浅地笑着, “人总要长大的。”她的心态当然已变了,“璟枫哥哥,我快十五岁了,这是第一次经历亲人去世。”
穆家两房素来和睦。在穆凝湘的记忆里,穆家巷东侧的靖平伯府与西侧她自己亲祖父一脉的亲戚没有太大的区别。
“大哥二哥三哥他们还没有完全康复,都不能尽守灵摔丧之责。”她指的是伯府几位染病的少爷,“现在燕州最危急的时刻已熬过去了,“我希望大家都能好起来,安生过日子。”
而这才是毛氏等人最悲痛的地方。穆凝湘三个堂叔伯“生病”后,他们的儿子也被“过了病气”,虽然后来有药可医,但身体太过孱弱,据说是损耗得太厉害,目前情况依然不乐观。
老靖平伯穆贺塘老将军的子息没有弟弟穆贺增这样兴旺。他只有三个儿子,而三个儿子又分别只生一子。现在三个儿子都死了,三个孙子也病重,如果他们也病死,伯府就只剩下寡妇与孤女了。
穆璟枫轻叹,“身子垮掉是最可怕的。据说大哥已经喝不下药了,一喝就吐。”
一朵淡绿槐花飘至眼前,穆凝湘伸手去接。这一切都与元宵宫宴穆尚书被设计入局有关。那张看不见的网,还会继续收拢吗?
疑团太多,线索太少。此外,楚秀茹让穆凝湘绝不可对外人言及此事,她根本无从调查……对了,可以问问这个。
“璟枫哥哥,你知道伯府不见了的那个小厮的事吗?”
此事大家都知道,问一问是没关系的。小厮是个关键人物。
穆璟枫脸色冷了下来,“他叫施伟,曾经寸步不离大堂伯父的。忽然就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要向州府报案,伯父他们忽然病倒,此事就没人理会。”
“哥哥你怎么气成这样。”穆璟枫是不是也觉得不对劲。
“伯父极信任施伟,拿他当半个儿子来待,这种背主离心的奴才最可恨。”
“你怎知他是逃走了?也许遭遇什么不测呢。”
“我曾偶然知道施伟在外面有个……相好。”穆璟枫说到这里犹豫地看了看穆凝湘。
“枫哥哥,你说下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呃,是一个私娼。”穆璟枫清了清嗓子,“那时伯母婶娘她们乱了方寸,把施伟的事撂到一边,我却是家里最闲的,实在气不过,就去那个胭脂巷查探了一下。”
施伟是个孤儿,逃离后除了去找狐朋狗友就是姘头了。穆璟枫查到的结果是,施伟从穆家消失的第二天晚上,真的去过那妇人家里。
“所以,确信无疑,他只能是叛逃出门的小人了。可没等我告诉父亲,就听说胭脂巷走水,住在那里的好多私娼都被烧死了。”
“也包括那个和施伟相好的女人?”
“对。”
穆凝湘下意识抓住了穆璟枫的袖子。天空似乎突然晦暗了一下。这场火,来得多么及时。
穆璟枫安抚地拍了拍她,“我猜施伟胆大至此,一定是投靠了更厉害的主子。贸然首告只会给家里惹麻烦,在想出对策之前就没有说给父亲听,更不曾找知府报案。再后来,阖州疫情爆发,堂伯父他们病死,我们都出不了家门……”
如此,这事就一直拖着了。他每当想起来都愤懑。
穆凝湘轻轻地吸了口气。果然蹊跷。施伟投靠的那人,一定就是在宫宴上设局的人!他要借施伟的口,让安佑帝知道,那见不得人的隐秘,被穆尚书目睹了。
安佑帝对穆家忌惮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件事会促使他下定决心。燕州闹疫疠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
现在疫情过去,父亲却提职,祖父这一门没有出现前世的惨状。母亲说过父亲写了弹劾庄贵妃族人的折子,难道他因此而提职,而那设局者就此决定暂时收手?
穆凝湘正在思索,穆璟枫却猛然看到巷子口有人鬼鬼祟祟地探头张望。那是个白脸矮胖子,穿一身褐色短打。
“施伟!”穆璟枫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