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和尚说后山雪中埋着荠菜,非要挖来给殿下做冬瓜蓉荠菜汤,她老人家原本就有腿疼病,也不知是哪个闪了舌头的多嘴。”
言诺闻言,轻咳着打断她的牢骚:“紫桑,温一会儿,去让小灶准备晚膳吧。”
紫桑在她们几个中年龄最小,平日就是个活泼多言,但主子向来不喜欢身边人说三道四。
果然,封沐影好看的眉头皱了皱,连带那张还有婴儿肥的脸也暗沉下来。
“妈妈若想做与我吃,让人采来便是,外面风急雪大,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封沐影让人去拿了厚褥子拿来给她续上,张妈妈虽然推辞着,但还是被几个人上来不由分说的里外包裹了个严实。
坐在火盆边,张妈妈这才笑道:“荠菜熬汤极好,这个季节更是极佳上品,老奴也是怕其他人采的不好。”
灵染站在旁边,这一世亲眼见这这二人互动,才知当初张妈妈的离去,对这个人是多么大的打击。
封沐影生母被打入冷宫后就早早撒手人寰,这位张妈妈被他视为至亲之人,也因此,他的权势、他的财富还有他的荣宠,都是他自己一步步拼出来的,没有子凭母贵,也没有外戚相助。
可惜,就连封沐影这位唯一对他好的人,最后也被封沐锦残害致死,灵染有些心酸,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可最终还是没能劝阻三皇子,为了那个用骨血砌成的宝座,世人的心都变硬变冷。
她是,未来的封沐影也会是。
☆、行之寺暖(二)
张妈妈说笑了一会儿,这才看见角落里的灵染。
“哎?这就是殿下带回来的孩子?快过来,给我瞧瞧。”
灵染听话的走过去,任她摸了摸自己脑袋。
“真好,这丫头看着就实沉,咱们殿下就是太瘦了些,所以身体总不大好。”
“……”
“你几岁了呀?”
“十…十岁。”
“十岁?老奴我记得殿下十岁的时候,可比你高多了,又能闹腾,常被璃妃娘娘抓住训斥,每每都是躲在老奴身后呢。”
言诺快速在张妈妈腰间抓了下,蹙着眉摇了摇头。
张妈妈忙闭嘴,偏过头默默叹了口气。
灵染被张妈妈抱在怀里又揉又捏了许久,反被捂出一身的汗来,可是众人都在,封沐影还在一旁阴恻恻的看着,她无法挣脱下去,只好生生受着。
“这孩子乖得很,眼睛里透着灵光呢,殿下这名字起得真好。”
张妈妈拿着帕子替灵染细细擦了额上的薄汗,又嫌那僧衣穿着紧绷,几下上来就要给她脱掉。
灵染慌了,里面只穿了背襟,这僧衣可是脱不得,于是挣扎着两只小胖胳膊,红着脸忙去护自己衣服。
“哎呦哟,小孩儿害羞了。”旁边紫桑忍不住出言戏她,几个小一点儿的丫头片子或嬉笑或取闹,有的还落井下石的上来,要帮张妈妈来脱。
“不要,灵染不脱,姐姐们饶了我吧。”
心智早已年过二十的灵染见此被吓的不轻,翻身跳下去,不觉竟躲到一旁无人敢笑闹的封沐影身后。
长这么大,被抱在怀里又摇又晃也就算了,还要当着男子的面给她来脱衣服,这难道就是小孩子的烦恼吗?
灵染如同扯着救命稻草一样,扒在封沐影的椅子上,死活不撒手。
“咳…言诺,天色不早了,摆饭吧。”
这一声,犹如在幽谷中投入一记石子,众人瞬间规矩下来,安座椅的安座椅,备盥盆的备盥盆,都有条不紊,忙碌起来。
“你也坐过去吧,今日就随我和张妈妈在这里用膳。”
“哦,好。”
灵染长出了口气,抬头,不知是不是因为烛光昏暗,她竟看到封沐影白皙的的耳垂有些微红。
莫不是这个冷面阎罗也不好意思了?
灵染想着,捂了捂自己衣服,幸好张妈妈现在又跑去给封沐影张罗饭菜了,要不然她可不敢再出去。
当日,灵染还随着在行之寺住下,她没有提过回牛家村,人们似乎因着某人,也默认了她的存在。
接下来的几天里,封沐影几乎整日都不见踪影,只有晚间用饭的时候才会回来,灵染虽乐的自在,但在寺中转了一圈后,便有些无聊起来。
封沐影身边的人除了伺候好她们主子,整日也是闲得慌,于是一抓住灵染,便把她当稚童般逗弄,不是捏脸就是摸脑袋的。
她只好去西院陪主持诵经拜佛,希望早日找到伏邛,也希望能早日重振观蓬莱。
只是…
殊不知她这祈愿何时才能回来还愿。
自那场雪后,天气连着阴了好几天日,突如其来的倒春寒,冻的人影瑟缩。
这日,天色尚早,封沐影回来后似乎一直心绪不定,用过晚饭后,便兀自坐在矮桌前皱着眉练字,但总是练到一半就得换纸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