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世妇领着手挽花篮的宫人陪着牧碧微进了院子,四面一看,便道:“究竟青衣得陛下欢心呢,这院子啊我听说从前都是给贤人、作司一级的女官住的,不想青衣这头一次来就住上了。”
牧碧微因为之前她提醒自己与帮自己说话虽然是因为戴氏自己也与何氏不和的缘故,但到底是偏着自己的,也计较她语气里的醋意,叹了口气道:“不瞒世妇,奴婢啊倒是情愿住得小一点,原本阿善手脚利落倒还收拾得过去,如今她虽然醒了,可毒性未曾除尽,雷监虽指了人来帮手,究竟有些手忙脚乱。”
“行宫到底是行宫。”戴世妇听她提到阿善,倒也感慨的点了点头,“这边每年迎接圣驾也就那么两回,若有好的也被随驾来的人带走了,留下来的规矩做事究竟不能与邺都那边有内司盯着的比。”
“雷监治宫严谨,宫人们规矩倒是好的,就是刚来伺候总不如用惯了的人体贴。”牧碧微请了她进门,“如今虽然雪都化了,但山脚下到底寒气未净,世妇可别站风口了,咱们进屋说话吧。”
戴世妇带着人随她进了门,两人分主宾落座,戴世妇便叫身后那宫人将花篮呈上:“这是昨儿个我与颜充华带了人出宫游玩时见到的,别看颜充华进宫也有两年了,从前的手艺倒也没落下,这花篮是她编的几个里我挑出来的之一,想着今儿也给你带个挂着看看。”
牧碧微早就瞥见了,但到此刻才公然拿过来仔细端详,权当没听到她嘲颜氏的出身的话,啧啧赞道:“这是迎春花枝编的?当真精致,如今这边就有迎春花了吗?奴婢还以为要过些时候才能开出来。”
“山脚下总有向阳地气和暖的地方。”戴世妇笑着说道,“我与颜充华也是偶然遇见了那么一丛,见她会弄这个,我都折了下来。”
“却是多谢世妇照拂了。”牧碧微捧着花篮抿嘴道谢,戴世妇听她不提颜氏就提自己,心头快慰,摆手道:“一个花篮罢了,我也是想着你这边有人喝着药,这个虽然没什么香气,但放屋子里看看也是眼睛一亮。”
牧碧微道:“世妇说的正是呢,照奴婢说邺都什么都好,就是比之南朝来到底冷了些,每回读到书上所言烟春三月,杏花烟雨,却是难以想象。”
“可不是?”戴世妇出身虽然不如牧碧微,但比何家却要强得多,戴家也是教导女郎们读书的,戴世妇便就着话题说了起来,“我记得我幼时才读这一句时正是三月里头,那一年邺都格外的冷,三月里还飘着雪,白茫茫的一片别说杏花了,连烟雨也不可得,偏生我家当时请的那先生却是去过怒川之畔的,虽然未到南朝,却也见过三月就开的杏花,还令我们以杏花为题作一首诗,真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咱们这边若是没有地龙暖房,一年到头见的最多的仁裁囱扌由樟郑那是想都没法想的。”牧碧微笑着道,“对着漫天飞雪写杏花,这可当真是为难,换作了奴婢定然是只有一头奔到祖母房里求祖母救命的份了。”
戴世妇闻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青衣倒与我幼时差不多,阿娘管我管得紧,功课上头做不出来惟恐被阿娘责罚,每每都是躲到了祖母房里,等着阿娘过去领人,祖母疼人,总要帮着说几句好话,念着祖母的面子阿娘便是罚了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说到这里戴世妇露出怅然之色,“几个月前家中传来消息,道是祖母病重,我本想请阿娘进宫问个仔细,却不想……”
牧碧微眨了眨眼,命雷墨派来的两人退了出去,只留了戴世妇身后的宫人陪伴,戴世妇这才拿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一字字恨道:“原本陛下都已经允了,左昭仪那边也点了头,却不想何氏那个贱人,却以我祖母既然病重,合家不免过到病气,若阿娘进宫来带了病气与宫中可怎么办?又说年纪大的人病一病也寻常,三番两次的召人进后宫到底麻烦!陛下被她这么一说便又吩咐不要叫阿娘进宫了!”
牧碧微面有诧异之色:“何容华这是做什么?母女天伦,人之常情,何况欧阳美人生病那日,何容华自己也说染了风寒,叫桃枝更衣沐浴后到殿上禀告的,难道戴家夫人进宫还不知道更衣沐浴吗?”
她这么说一半是为了顺着戴世妇的话题,另一半也是真心询问——何氏虽然狠毒,但做事不会毫无目的,这样拦阻戴世妇与家人见面,恐怕是戴世妇之前就和她有了芥蒂的缘故。
果然戴世妇放下帕子冷笑着道:“我与青衣一见如故,这事也不瞒青衣——何氏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报复,先前她与我乃是同一批进宫的,才进宫时她的位份最低,当时陛下最宠爱楚美人、我,还有她,因此招来了隆徽唐氏的嫉妒,很是为难我们三个……”
说到这里,戴世妇吐了口气,“也因此我们三人联手,结为姊妹,约好了苟富贵无相忘……原本,最得上意的是楚美人,她出身也最好,宁城县子楚家虽然不是世家望族,但也算开国勋贵之后,若不是因着孙贵嫔的缘故,太后不许新进宫妃晋升太快,原本陛下早就要提了她位份的,不想后来楚氏被何氏探望过一回不明不白的去了,倒是成全了何氏!不过她许是为着掩人耳目的缘故,到底还是帮我说话,使我也与她差不多时候册了世妇!”
牧碧微见戴氏几次公然与何氏过不去,又频频的提楚美人,还道她只是嫉妒何氏,不想这中间还有如此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