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点菜了?”
如素笑回道:“这倒不是,是她们自发要孝敬奶奶。”
姜红菱想了想,登时明白过来。经了今日这场阵仗,李姨娘身亡,苏氏又是个提不起来的,顾忘苦尚且未曾娶亲,这侯府日后谁说了算,自然不言而明。
姜红菱想通此节,不觉微微一笑,说道:“罢了,哪里用的着他们这样。这一日三餐,府里自有额定的份例,都点起来,可还了得呢。也就是老太太罢了,旁人哪里能如此!”
如素劝道:“也是他们的一份孝心,奶奶受着就是了,管那些呢?”
姜红菱秀眉微蹙,轻轻说道:“我劝你们老实些,家里才发落了李姨娘,你们就招摇上了,没得替我作祸呢?叫阖府人眼里看着,还不说我狂妄!”
如素赶忙笑道:“我瞧奶奶这也是多虑,横竖老太太疼奶奶,谁敢说些什么!”
姜红菱将脸一沉,斥责道:“得了势就轻狂,往日在家时,我是这样教你的?你若是这等,我是不敢再用你了。”
如素被当面训斥了一番,脸上一红,讪讪的不敢再言语了。
姜红菱见她低眉垂首的样子,心里倒也有几分不忍,想着这丫头跟着自己出阁,来了侯府便是陪着自己守寡,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不由叹了口气,又出言安抚道:“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好,扳倒了李姨娘,往后这府里再没人能跟咱们争了,也好好的扬眉吐气一番。但你不要忘了,我终归只是个寡媳。顾忘苦年纪也不小了,怕是这两年就要娶亲。待新娘子进了门,将来的事情还不好说得狠呢。咱们先不要自家乱了阵脚,倒叫人拿住了把柄。那李姨娘,生了一子一女,又是老爷的爱妾,还是老太太房里出来的人,这些年来在侯府中是何等风光,如今是个什么下场?”
如素听着,心中也后怕的紧,连忙说道:“奶奶教训的是,原是我忘了忌讳。往后,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去说给他们听,叫一切都按着份例上的来。”
姜红菱浅浅一笑:“这样才好呢。”
看着如素身影晃出了门,姜红菱便在椅上坐着,头上青丝散挽,几绺垂在了肩上,面上脂粉不施,因着午睡才起,脂光莹润,倒显得格外秀美。
她静了一会儿,便扬声唤如锦进来。
如锦正在外头看着茶炉子,听见奶奶召唤,慌忙丢下交给小丫头们照看,自己便走了进来。
姜红菱见她进来,便问道:“今夜打发李姨娘上路,板材可置办下了?”
如锦回道:“按着奶奶的吩咐,已打发了买办们出门去看。只是事发突然,仓促间没有合适的。”
姜红菱垂首不言,风顺着窗子进来,吹乱了她的秀发。
如锦瞧着奶奶面色淡淡,只当她心中不愉,便说道:“奶奶也宽心,这人要到了明儿一早才捞起来呢,也不急在这一时。”
姜红菱拨弄着手中的青花盖碗,漫不经心道:“话是不错,但这不是什么好事。横死的人,不能在家中停尸。”说着,微微一顿,又道:“我记得家中库里收着一口杉木棺材,原是给老太太老家人备的,到底不曾用上,如今还闲置着,就用了那个罢。”
如锦吃了一惊,说道:“奶奶,那棺材可是柳州出的,板材自不消说,都是上好的。就是桐油也刷了五六遍,埋入地下绝不生虫蚁。李姨娘不过一个侍妾,又是戴罪之身,这口棺材给了她,不怕老太太怪么?”
姜红菱朱唇微勾,抬头看着如锦,轻轻说道:“去就是了,我担保老太太不会怪罪。”
如锦心中微有几分怪异,嘴里答应下来,也出去传话吩咐。
姜红菱独自一人坐在屋中,看着窗外天际乌云四合,冷风渐起,不由自言自语道:“要变天了呢。”
到了傍晚时分,果然天上落下了雨。雨势虽不甚大,却绵绵密密,打在院中芭蕉上,刷刷之声颇令人遍体生寒。
如画也早听闻了今日府中闹出的故事,这为侯府生了一个哥儿一个姐儿、且受宠多年的姨娘,竟就这般轻轻巧巧定了死罪,她颇有几分胆寒。在外堂上坐不下去,便借口服侍,走到了姜红菱这边来。
进得门中,却见室内一片漆黑,亦不知姜红菱在何处。
如画心中怪异,又有几分惧怕,脚下一软,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口中哎哟一声,险些栽倒。
黑暗中,但听姜红菱的声音飘忽而至:“你怕什么?毛手毛脚的。”
如画闻听此言,心中倒安定下来,连忙陪笑道:“没瞧见,竟被绊了一跤,叫奶奶看笑话了。”说着,忙自地下爬起,又问道:“这黑灯瞎火的,奶奶怎么不点灯呢?”言罢,便拿了火石将屋中四处放着的黄铜仕女捧心灯台点着。
昏黄的灯光在屋中四散开来,如画猛然就见姜红菱坐在西窗底下,一身白衣,秀发散乱,一张俏脸白皙胜雪,仿佛没有半丝活人的气息。一双点漆也似的眼睛,正炯炯的盯着自己。
如画心中一阵阵发寒,她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坐在这里的大少奶奶,不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