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以为她荣华富贵,高高在上,可哪知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你真要和离?”郴王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宓。
沈宓缓慢点头。
郴王冷笑一声,“沈宓,你不要后悔。你要知道,如果没有了我,你们沈家会如何。”
沈宓一派低眉顺目之相,她道:“殿下,没有了我这个沈宓,沈家势必还会有旁的‘沈宓’,只要殿下不嫌弃,定会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沈宓’。”
“呵。”郴王冷笑道:“好,本王就成全你。”郴王满以为这只是沈宓耍的花招而已。他郴王府虽需要沈家的支持,但沈家却更需要他郴王府的依仗,沈宓这份和离书,别说是陈太后不会认,就是沈家都不会认。
所以归根结底,就是废纸一张罢了。
郴王大笔一挥,签下名字。
沈宓攥着这份和离书,苍白的面容上显出笑来。
她,自由了。
……
已至掌灯时分,苏芩坐在南厢房内,面前摆置着绿芜刚刚从小厨房端来的槐花饼和槐花粥。
“姑娘,奴婢特意替您烫了一壶槐花酒。您有月事在身,不能多喝,只小饮几杯,舒缓些身子,这样晚间才好入睡。”
“快倒。”槐花酒香沉沉,苏芩闻着都感觉自己快要醉了。
斐济推门进来,看到苏芩那副小馋虫模样,不自禁勾唇,撩起僧袍坐到小姑娘对面。
苏芩已迫不及待的吃一口酒。
那酒细腻绵长,入口香浓,苏芩享受的眯起眼,入喉后方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斐济,赶紧将那乌银梅花自斟壶往自个儿怀里一搂。
“这是我的。”小姑娘只吃了一杯酒,面上便泛起酒晕,那绯红自香腮蔓延,细密如初生花瓣,层层叠叠的氤氲往下,将人完全笼罩其中。苏芩穿一件蜜合色裙衫,身娇体媚,犹如娇花。
“如此小气,不能给我尝一口?”看出小姑娘脸上的醉意,斐济起了兴致逗弄。
“不行。”苏芩抱着乌银梅花自斟壶,痴痴的笑。
屋内点一盏油灯,灯色不亮,置在炕桌旁,照出一大块光影。
苏芩歪着脑袋起身,低头看一眼地下自个儿的影子,然后突然往前一抻脖子,两只胳膊蜷缩着搭在肩膀上,小小幅度的前后伸缩。
“嘿嘿嘿,小乌龟……快点,帮我把它抓起来,我要养它。”苏芩噘嘴,指着地上自个儿的影子嘻嘻笑。
斐济微讶异的挑了挑眉,没曾想这小姑娘只一杯就吃醉了。
“你快点帮我抓呀,啊,它,它跑了……”小姑娘急的跺脚,满脸通红。
斐济起身,双手分别握住苏芩的手,往前一推一拉,然后开口道:“往下看。”
苏芩迷迷瞪瞪的往下看,看到一只抻着脖子的乌龟影儿,背着个比方才还要大的“龟壳”,甚至还生出了两个脑袋。
“啊,乌龟,乌龟成精了……”苏芩一缩脑袋,转身躲到斐济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男人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怎么样,还要抓吗?”
“不,不抓了……”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正当斐济以为人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怀里的小东西突然一动,按着自己的唇使劲擦了擦,然后往斐济面颊上画了一个圈。
男人一顿,透过不远处的铜镜看到自己白皙面颊上那点朱色唇脂。小小圆圆,就像他左耳上的金耳环。
“嘘。”苏芩踮起脚,纤纤素手抵在斐济的唇上,檀口轻启,透着酒香,“我在,画自个儿喜欢的人,你别告诉他。”
小姑娘的双眸熠熠如月华,透着氤氲媚色。波光流转间,镶嵌一颗黑珍珠,浑圆光洁,浸着水渍,如清泉石眼。
“好,我不告诉他。”
……
屋内,小姑娘抱着空荡荡的乌银梅花自斟壶兀自睡得酣甜。
男人站在屏风后,褪下身上的僧袍,从衣柜内取出一套衣物。
这套衣物上沾满血迹,是套四爪蟒袍飞鱼服。那时候,郴王和夏达急着要将陆霁斐处死,连囚服都没来得及给他换,就将他压到午门斩首了。
男人的脸上勾起一抹讽刺笑意,他抽出那柄绣春刀,系在腰间。
绣春刀发出微微低鸣,似乎迫不及待。
“别急,该还的,总归是要还的。”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抚上绣春刀,指骨分明,带着森然冷意。
那微微震颤的绣春刀沉静下来,在烛光下泛起冷冽寒色。
“吱呀”一声,南厢房的门被打开,一道颀长身影站在檐下,仰头看天。
乌云密布,不见皎月。
正是月黑风高,杀人时。
……
院外树林内,接到线人密报的郴王站在古树下,静等人。
不远处有枝桠轻碾声传来,郴王转身,看到半隐在暗色里的男人,态度和善道:“世子殿下,别来无恙。”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的往前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