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小丁小心翼翼道:“我将他送到门口便回来了。师父你……很累?”
李玄矶微微颔首,轻啜一口茶,不觉摇了摇头,道:“这茶太酽,你走这一年这些人连茶都不会沏了。”抬头对洛小丁一笑,“去搬你那些家什来……前次你托悲云带给我的碧螺春还没动过……”
洛小丁愣怔住,心头忽然一阵酸楚,师父到底还是记得她的好,只是,然而……鼻子微有些酸,她别过头应了一声,回房里将煮茶的一干用具全拿之中时,李玄矶也已差人将茶叶木炭送了过来。
银风炉中木炭泛着红光,火势很旺,一会儿功夫紫砂罐中净水熬开,热气四溢。李玄矶在躺椅上正襟而坐,含笑看洛小丁在面前的矮几上忙碌,热气扑在她脸上,她的面色因此而变得红润,额上鼻尖亮晶晶数点水珠,倒有了几分女子的妩媚之态。
李玄矶将眼光不动声色撇开,看她用茶匙将茶轻轻拨入紫砂壶中,而后将滚水注入壶中,一霎时茶香四溢,洛小丁待壶嘴处泡沫散尽,这才提了茶壶往早已烫好的品茗杯中斟茶,扬头笑道:“师父,茶好了,你品品看。”李玄矶端起来浅啜一口,隔了半晌才点头:“嗯,果然跟先前那杯茶大不相同,汤色鲜亮,清香爽口,回味甘甜,当是上好的碧螺春。”
虽是赞茶,洛小丁听着却像是在赞她,心头欢喜,由不住莞尔。李玄矶望着她的笑容,微微有些失神,只是一瞬,他的目光便转开了去,低头又啜了两口茶,神色间颇见倦意,歪身躺下去,好一阵不见响动,竟是睡着了。
洛小丁想,师父这些日子一定是累坏了,所以连这提神的香茗都解不了乏。她将茶具悄悄撤下去,又拿了搭在椅子上的披风盖在他身上,一时间忙完,竟再无事可做,闲极无聊,便坐在书案前慢慢地翻内静极,隐隐听得李玄矶轻微的呼吸声,也不知隔了多久,忽听李玄矶叫她:“小丁——”
空寂的房中蓦然响起这么一声,倒把洛小丁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却见李玄矶已经坐了起来,像是大梦初醒,微有些茫然地往前直看。她磨磨蹭蹭走过去,问道:“师父,什么事?”
李玄矶缓缓转过头来,眸光深长凝注于她脸上,洛小丁目光与他相碰,心口蓬地一悸,只觉他眸中如有暗流汹涌,似痛楚似担忧更似幽恨,她不觉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说什么,脑中发空,一时竟全不知说些什么。
良久,李玄矶都没有说话,洛小丁低下头不敢看他,只听得悉悉嗦嗦一阵响,而后脚步声渐渐去远,她抬头看时,李玄矶已经开门出去。
第一卷 ..贺礼
尚悲云的婚期尚未来临,又一场大雪突如其来,大雪下了一天一夜,足有两尺来厚。雪停之后,天又冷了一层,屋里只烧一个火盆已无法御寒,好在取松院铺设有地热,平常时候用不着,这时候却应了急,当下命人架火烧起来,整个房中如春日般温暖和煦。
洛小丁在房中呆着,只觉热烘烘地闷人,于是便走到外面廊下透气,正是清晨时分,空气冷冽而清新,院子里正有几个仆人在清扫积雪,一边拿锹铲雪一边抱怨天冷,洛小丁走路极轻,众人竟没察觉她在廊下,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
其中一个家仆搓着手呵气道:“他娘的……这天真是太冷了,只怕要冻死老狗。”他年纪在几个家仆中最大,其他几人闻言,立刻便哈哈大笑,纷纷指着他道:“便冻死你这老狗就好。”
洛小丁在旁听得有趣,也不觉跟着微笑。那家仆也不生气,又道:“听说小寒山那边的山路都被雪封了,昨天有人要上去送饭,都没能上得去。”
另外一人接口道:“这时候小寒山还有人哪?那可不是要冻死了……”
洛小丁心头沉了一沉,便听先前那家仆道:“你们不知道呀,茹惠院岳主事的小弟子前阵子被罚去面壁,如今还……”话说到这里,忽然一转眼看见站于廊下的洛小丁,这话便咽了回去,再不敢说话。
其余人都是极机灵的,见他忽然闭嘴,马上觉出不对,顺着他的眼光一看,也都瞧见了洛小丁,当下院子里再无人声。
洛小丁笑了笑,回身叫鹧鸪将柜子里仅剩的两百缗钱都拿了出来,打赏给那几个家仆,笑道:“天冷,大家伙儿看身上还缺什么,拿这些钱去添置两件,可别冻着了。”几个家仆诚惶诚恐地接了,都向她道谢。洛小丁便问先前那家仆:“岳主事的小弟子是不是叫薛稚燕?”
那家仆连连点头:“是,是……”
洛小丁微蹙起眉:“她……如今果真还在山上?”问完才觉自己问的是废话,薛稚燕被罚面壁半月,这才不过七八天而已,不在山上又在何处?
那家仆呐呐地道:“小的也是听旁人说……并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