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见到荫荫,她身上破破烂烂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衣裳。她跑到我的马边,求我带她走,我见她年纪轻轻以为她是家中遭难逃出来的少女,一时心软便带她回了帝都。”
柳婷婷道:“你那时不知道她的身份,后来知道她的身份担心她会连累你,所以索性害死她是不是?”
“不,不,我不是故意害死她的!”
殷兖惶恐地摆手,“她说丢尽脸面心灰意冷,再也不想回西昆了。她说她想让我收留她,尽管那时我已经娶了正房夫人,有了殷朔这个儿子。后来她生姬媱的时候难产大出血,稳婆说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
柳婷婷听到这里,再也不忍心听下去,下意识别过脸。
后面的故事她不听也知道,一个身份特殊随时会给自己招来灾祸的女子,和一个流着自己血液的孩子,殷兖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后者。
她冷声道:“你既选了姬媱舍了荫荫,就该对姬媱好一些才是,为何让她受尽苦楚和委屈?”
殷兖的目光顿时黯然,“是我的错,她越长大生得越像她母亲,我不敢让她经常出门,生怕她的身份被揭穿会让殷家满门蒙羞。”
“让殷家蒙羞的是你,与姬媱有何干系?!”
柳婷婷厉声道:“是你贪图美色纳了敌国女子,也是你为了保住自己害死了荫荫,更是你为了颜面这么多年来让姬媱受尽委屈!你可知我若向宁帝告发当年这桩事,你的老脸,你们殷家满门就保不住了!”
殷兖揭开锦被,动作迟缓地从床上爬下来,一不小心整个人滚到地上。
柳婷婷冷漠地看着他摔倒,一丝想搀扶的恻隐之心都没有——
她若对殷兖有恻隐之心,那她的妹妹岂不死得太冤枉?
殷兖终于调整好姿势,跪在柳婷婷面前,磕头之时满头白发如边关的风霜。
“柳将军,求求你不要揭穿此事。殷家如今已是风中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如果你将此事告发,我殷家满门就真的活不了了……”
柳婷婷冷哼一声,“我为何要顾惜你殷家满门?当初荫荫既未进你殷家的门,甚至连一个名正言顺的妾室身份都没有,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宅。她是你害死的,你还指望我看在她的情分上放过你殷家么?”
殷兖从地上抬起头,“你虽不顾惜我殷家,难道连姬媱都不顾惜吗?她是殷家的女儿,一旦殷家出事她也脱不了干系,你就一点都不在乎荫荫唯一的血脉吗?”
“好啊,你拿姬媱来威胁我?”
柳婷婷冷笑一声,“你殷兖一生一儿一女,对你嫡出的儿子就千般好百般好。当初他刺杀顾家世子你替他顶罪,如今明知他谋逆弑君你也不闻不问,到现在你还要为了他苦苦求情。而对你庶出的女儿,你就百般利用毫无怜惜之意,直到现在你还想利用她!”
殷兖仍然跪在地上,慢慢直起上身,柳婷婷以为他会为自己辩解,不想他只是道:“殷家百年传承,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决不能让祖宗基业毁在我手里。”
他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柳婷婷忽然笑出声,“我真替荫荫可惜,她年纪轻轻前途无限,在西昆什么样的男儿找不到。偏偏遇见了你,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你最后落得一个惨死的地步,连她唯一的女儿都不能被善待。你要保全殷朔是吗?好,我成全你。”
……
柳婷婷说罢昨夜发生的事,仍旧面无表情。
顾酒歌道:“所以,你答应老丞相不把这件事告诉陛下,条件就是让他……自裁?”
她点了点头,“没错。我们西昆人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荫荫是他害死的,我身为荫荫的姊妹必须替她报仇。”
殷兖为了换取殷家复兴的希望,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保全殷朔,这种事他不是头一次做了。
他也算咎由自取,怪不得柳婷婷。
玉扶眉头轻蹙,“可你和姬媱刚刚相认,你就逼死了她的父亲,姬媱和你之间岂不平白生了嫌隙么?”
柳婷婷转头看向玉扶,“这就是我急着离开的原因。我不得不为荫荫报仇,却伤害了姬媱。我想她未必会原谅我,也未必还想再看到我,所幸她的婚事已经定下,顾酒歌,我就把姬媱托付给你了。”
她提剑起身,“姬媱是真心喜欢你,我看得出来,我也知道你会照顾好她。倘若我知道你将来没有善待姬媱,天涯海角我柳家的人也不会放过你,你听到没有?”
顾酒歌起身朝她拱手,“姨母放心。”
柳婷婷对他的称呼十分满意,当即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在战场上第一眼看见你小子,我就觉得你不错。”
顾酒歌:“……”他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
柳婷婷离开得匆忙,顾酒歌命五个顾家军的士兵保护她去竹关,到了那里和竹关守将关将军知会一声,才好让她顺利回到西昆。
他亲自送柳婷婷出了城门,回城的时候调转马头直接去了相府。
相府门外已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