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疆和吊着一边胳膊的顾寒陌,并顾宜夫妇二人目送他们离开,长长的队伍渐渐消失在云雾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马车上,玉扶和顾述白在车里说话。
顾述白道:“你近日似乎很冷落陈大人,对他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也不像从前似的让他同乘你的马车了。”
玉扶撇撇嘴,“你又不是看不出来,方才他来通报天云破派人来接我们的时候多高兴?在他眼里,这位没有朝职的天大人或许比我的位置还重。”
顾述白便猜到是为了天云破的事。
“我看得出来,陈大人是个忠心的臣子。他心中奉你为主君,只是在朝政上更信任天云破的手段和才能,这并不矛盾。”
玉扶道:“我明白。这就好像季老大人等拥护大将军,坚信有他在东灵的朝堂和社稷才能安稳一样。季老大人他们是忠臣,绝不会拥立大将军为主君,但比起信任宁承治来说他们更信任的确实是大将军。”
她的口气微微冷冽,“可不同的是,我确信大将军绝不可能拥兵自重意图谋反,这个天云破就未必了。”
从他书信中敢于大胆要求和玉扶联姻便可看出来,此人绝非善茬。
顾述白安慰似的拍她肩膀,“不管天云破是什么样的人,你不能主动把陈大人这样的忠臣推到他那一边去。你不是宁承治,你将来会是一代明君,应该知道如何对待朝中忠良。”
玉扶吐了一口气,“我就是想让陈景行知道,他对天云破的拥护让我很不满,我自然知道他是忠良不可怠慢。这不,我已经让瑶蓝亲自送点心去给他了。”
瑶蓝是从小陪在玉扶身边的丫鬟,年纪不比怜珠、怜碧她们大,在玉扶身边的地位却无人可代替。
在某种程度上,她代表的就是玉扶,由她亲自去慰问陈景行,最能表示玉扶的重视。
顾述白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心里早有成算。不过对于这个天云破还要尽早安排,你有何打算?”
玉扶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她凑到顾述白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后者露出无奈的微笑。
“那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玉扶俏皮地眨眨眼,“不会让你舍命的,这不是有大师姐和二师兄么?”
……
十日之后,玉扶一行到达京城。
顾述白见过东灵临安的繁华,也见过西昆西咸城的热闹,和北璃的京城相比却如小巫见大巫。
街道上的百姓皆衣着锦绣,男男女女在街上游逛玩闹毫不避嫌,老翁孩童皆笑意盈盈。
耳畔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主街上三步一摊,十步便有一家酒楼或是客栈,茶香酒香和小吃的香气甚至钻进马车里头。
从马车的车窗朝外看去,楼房高大一眼看不到顶,长街尽头隐约可见的宫城更是巍峨富丽。
不似东灵的小巧精致,也不似西昆的大刀阔斧,而是一种历经岁月积淀的厚重与沧桑,从内而外散发着古老宫城的矜贵。
东灵来的众人从未见过如此气象,原以为临安富贵已极,万万没想到在九州大陆还有这样繁华如锦的地方。
玉扶朝车窗外看了一眼,眼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她在仙人谷的十余年,见过许多从京城送去的画卷,见过这里的繁华景象,对此了然于心。
可真正立于其中,她又有一种陌生的不安。
她在临安尚未有过这样的不安,在西咸城也未曾有过,反而回到自己的故土竟有此不安。
她的手扶在马车壁上,微微蜷起,尚未缩成一个拳,已被人抚平成掌。
他的手宽厚而温暖,轻轻牵着她的手,“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玉扶的心渐渐平缓下来,宫城中门大开,两侧兵甲齐备的御林军将士威武不凡,“恭迎殿下回宫!”
“恭迎殿下回宫!”
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声音里是按捺已久的期盼,隐忍多年的等待。
十四年过去,他们期盼已久的储君终于回来了。
仪仗从正门进入,一路穿过红毯铺就的大道,大道两旁百官列队,跪地恭迎,山呼“殿下千岁千千岁”。
她那颗不安的心渐渐落下,一股与生俱来的吸引力,让她瞬间习惯了眼前的一切。
倒是后头的顾酒歌等人不习惯眼前的场景,换了妇人发髻的殷姬媱坐在马车中,忍不住握住顾酒歌的手。
“夫君,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会儿下了车会不会失礼?”
她在东灵连宫宴都很少参加,这样隆重的场面更是闻所未闻,心中不免担忧。
顾酒歌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你只要一切如常便是,东灵殷家也是百年世家,你千万别妄自菲薄。”
殷姬媱这才放心地笑了,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正殿阶前,唯一一个没有跪地恭迎的年轻男子走上来,他甚至没有穿朝服,只着一身简简单单的天水青色长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