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和茅草屋不见了，他正站在一棵伞形大树下。应该是一颗果树，因为树上吊满了樱红色、拳头大小的果实。他跳起来摘到一个，摸了摸，并没有咬上一口。

天气很好，太阳是五颜六色的，好像一个彩盘。几朵白云淡得飘逸。道路弯弯曲曲，时而宽广时而狭窄，好像蜿蜒的溪流。间或出现的立交桥彩虹般拱立。

四周的房屋东倒西歪，奇形怪状，色彩斑斓，好像一场童话闹剧。有的房子好像一个巨大的彩色蘑菇，有的房子好像一只双爪站立的兔子，有的好像一块发光的鹅卵石，有的好像一支牛角。各种变化。

只有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才能证明这还是人类世界。很安静，好像这里的人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大声说话。武楚细听了几句，听不懂。

然后是车辆。外形跟魔国的差不多，但是颜色搭配多鲜艳、大胆。由于道路弯弯曲曲，所以速度开得很慢。另外，拐弯处多有斑马线，所以经常开开停停。

武楚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有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一间屋子的大门撒尿。一打量这间屋子，他发现外型很像一只扬头、张嘴、肚皮贴地的癞蛤蟆。大门便是蛤蟆嘴。

中年男人撒完后都不抖一下，直接就拉上裤子了。武楚忍不住好奇地想道：“这是没有素质，还是故意挑事？光天化日之下在别人家门口小便。”

这时候前边走过来一个年轻女子。她梳着金色的长发，穿着紫色的长裙，脚上是水晶高跟鞋。几乎是一瞬间，武楚就不由自主地去搜索她的脸。

她长着一张不男不女的中性脸，而且皮肤跟男人没有多大差别，眼睛轮廓像男人一样是偏向长方形的。没有胸，没有屁股，如果不是外面打扮的缘故，她跟男人没有两样。

武楚失望地瘪了瘪嘴，正要找个真正的美女安慰安慰自己，忽然就发现她站到了刚才随地小便中年男子的旁边，跟对方小声说了几句，就撩起了长裙。

“她要干什么？不会吧？男人随地小便就算了，她一个女人也要这么做？年纪不小了，而且这是在大街上，有好多人看着呢。我靠，这什么地方，民风如此彪悍？”

然后，年轻女子真的嘘嘘出来了。

武楚惊呆了：“原来是人妖。怪不得这么豪放，可以站着对准别人家大门小便。嗯，说话声音也不像女人，真的是人妖。但是，大白天对着别人家门口撒尿，真的好吗？”

两个人撒完尿后没有急着离开，一点不怕骚，站在原地聊了起来。武楚又认真地倾听了片刻，发觉这里的语言清淡，轻飘飘，给人云里雾里的感觉。

就在他微微摇头、想要离开的时候，癞蛤蟆房子的大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小男孩。中年妇女胖乎乎的，妆容很精致。

她低头扫了扫有些潮湿的门口地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跟年轻女子和中年男人欢快地聊起来。武楚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因为三人有说有笑，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在吵架。

武楚瞅着三人，感觉这真是一场梦。

很快，三个人带着一个小男孩走开了。武楚立刻走到大门边，正要检查检查地面，确认刚才不是自己的幻觉。忽然，他就看到了大门上自己的样子。

他变了，应该是因为冻泉失效。他看起来老了上十岁，是一个差不多三十岁的人。而且由于一路奔波，他的深色户外运动服已经又破又脏了。

他看着自己更显成熟、眼神稍显颓废的脸庞，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温温的，软软的，再也不是雪国时冰冷、坚硬的状态。

他感觉自己还是在魔国。只是睡了一觉，而这一觉长达上十年。睡觉之前，他雄心壮志，气吞山河；睡醒之后，他穷途末路，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当真是十年一梦。活死人，地下，海上，夏国，梨国，雪国。现在不知道在哪儿。除了老了，还有什么？”

他有点想哭。他要尽快返回魔国。只有在魔国，他才有重新开始的希望。他找到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老头子，跟对方说了半天，问这是什么地方，魔国在什么方向，怎么样才可以离开。

但是老头子听不懂他的话，一个劲地好奇看他，一会儿指着天上的白云，一会儿指着路上的行人，最后大概也是急了，一句话不说，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他们上了一辆车，开开停停地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来到一座五层高的大楼前面。大楼设计得好像一个白色乌龟壳。武楚先是在一楼，然后是三楼，接着是二楼，最后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上了车。

年轻男子穿着浅色的制服，异常好奇地跟他说了半天，但更好像是自言自语。对方甚至还不停伸手摸他，但被武楚避开了。

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一个外形像灯泡的房子前面。然后，武楚见到了一个光头老头子。对方很瘦，但是眼睛有神，身姿矫健。

老头子问了他一句，但是武楚听不懂，所以习惯性地摇摇头，沉默。老头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好像要他说话。武楚还是摇摇头。老头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武楚道：“我听不懂。”

老头子双目瞪得滚圆，呆若木鸡。几秒之后，他又叽里呱啦地大说特说起来，显得很高兴。然后，他看向武楚，显得很镇定，但眼神还是很跳跃。

他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咿咿呀呀学说话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