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会离开乔公馆,在油麻地租一间店铺,找一两位学徒做一些帮工?”
“好几位乔先生的朋友都委托我为他们做一些礼服。我曾在法国见过一些中国的手工刺绣,希望能使用在一些西式礼服上。所以这次随乔先生来香港,目的也是想学些中国的手工刺绣。”
楚望点头道:“确实很漂亮,可惜我手拙,没有学会 。”
索米尔先生也有些好奇:“你为何从不在家人面前讲法文?”
“我和我母亲在家族中不是特别受人喜欢……”楚望决定撒个无恶意的小谎,“而我的法文和英文都是她教的。”
“噢,谁会讨厌这样伶俐可爱的女孩,”索米尔先生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赏,“那么,这样伶俐可爱的女孩,想要的奖赏和我今后的打算有什么关系呢?”
楚望狡黠的眨眨眼:“索米尔先生需要的帮工学徒,有没有可能是一位不会刺绣的东方小女孩?”
索米尔先生听完她的话,明显有一些惊异,却又十分郑重的问:“为什么会想要学裁缝?”
她很想说:因为先生您姓luca,一百年后以您姓氏为名的高定礼服,可是以万为单位起步计价的。跟您这位鼻祖学一手,不管学到几分,以后都是黄金铁饭碗啊。
楚望当然不可能这么吐露自己的心声。想了想,她说:“我结婚时也想穿和我姐姐一样时尚漂亮的婚纱,但是我是肯定请不起索米尔先生这样厉害的裁缝的,所以……”
索米尔先生听闻不由得大笑起来。
楚望见他这么笑自己,更委屈道:“我甚至怀疑我未婚夫会抛弃我,娶一位更时尚的老婆。如果那时候我能从索米尔先生这里学到一星半点技能,也足够养活自己了。”
这句话是再真心不过的真话。
索米尔看着这个丁点大的小人,竟在愁眉苦脸的焦心自己的嫁娶问题,他不由得忍住好笑,正经道:“等到你结婚时,如果还在香港,一定来帮你做婚纱……不过,乔先生和乔太太会同意他们的宝贝侄女,在我这里做帮工受苦吗?”
楚望眼睛一亮:“只要先生您答应,我姑父与姑母那边绝对没有问题。”
——
索米尔先生肯收楚望做学徒,乔老爷自然是没有意见。乔太太打心里眼觉得,在中国,裁缝实在算不得什么上得台面的职业。但是她还是装模作样的建议了林楚望一下,告知她,那位正经的英文老师马上就要抵达香港了,问她是否真的要放弃下午的英文学习时间,转而去索米尔先生油麻地的礼服定制店作学徒?
想到再也不用在以后每一个下午假装英文新生,林楚望当然是求之不得。
因为教会学校的老师都是英国人,所以入学考试会测试英文。乔玛玲因此替林楚望担忧了一下,允焉竟非常好心的替林楚望解围:楚望要明年才入学,还有一年有余的时间,完全来得及。
婚纱的雏形大致同玛玲姐商议好之后,索米尔先生也在油麻地寻到了称心的店铺。那位苏格兰老师到了香港,玛玲便能全身心投入备婚状态。伯爵路如火如荼的开始筹备婚姻大事的同时,林楚望在来到香港近半年时间,第一次成为了拥有半天自由的人:在蝶儿的陪同下,每天下午乘坐电车去索米尔先生店铺所在的市区九龙。
林楚望这个学徒帮工不用交学费,当然也没有工资,所以她依旧没有闲钱可使。虽然索米尔先生经常会买一些糖果之类的小零食,或是自制一些小玩意给林楚望。所以即使每天都来往穿行于让人购物欲极强的一百年前的香港商业步行街,林楚望也只能远远观瞻一下便带着蝶儿匆匆走过。
索米尔先生那里的另一位学徒,是一位嫁给香港人的越南女人,姓阮。她十六岁来了香港,便在香港一家旗袍店学刺绣,一做就做到三十岁。因为在越南时,随母亲在法国人家做了十多年女佣,所以法语也说得相当不错。她有天从旗袍店下班回家,看到了索米尔先生在店铺门口张贴的广告,当即决定从旗袍店辞职,来索米尔先生这里做帮佣,和索米尔先生教学相长——当然这位阮太太是有佣金的。
阮太太非常寡言少语,基本都在角落里一丝不苟的为玛玲姐的婚纱做最后一步装饰——绣牡丹图样。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在听索米尔先生被林楚望的毛手毛脚搞到几近抓狂,在油麻地街头暴走两圈后,回来又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继续教导林楚望一些最基础的剪裁机巧。
林楚望唯一一次使索米尔先生点头称赞觉得“孺子可教”,是在某一天,他发现这个小不点,竟然非常精准的用小圆和多边形剪裁大圆和椭圆,剪裁的结果是——非常精美的对称花纹图案,可以在其上进行刺绣。索米尔先生大感意外,连着三天拿着那张图形大夸林楚望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林楚望不禁有些懵逼。这些几何切割方法,是cad和工程制图上再基础不过的制图要素,实乃为了方便手残理工科生。她完全没想到,在这个工程学才刚刚起步的时代,自己莫名其妙就开了个先河,实在令她有些惶恐不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