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也直接:“实不相瞒,我被派了个每天出宫的差事。虽说有宫里的人手帮衬,但中官跟外面的商人打交道毕竟少,对市井不熟。我想请扫金哥为我招四个军余,在我出宫办差之日护送,每月算二两薪酬给你,如何?”
能在宫门任卫士的,都是世代军籍的正式官校,没有正职工作但籍在军中的叫“军余”,才是吴扫金手下的小兵。军余除了帮正式亲军顶班或者打下手能拿到饷外,基本没有别的收入,有机会给手下增加收入,吴扫金当然愿意,还价道:“四个礼军余,二两银子一个月太少了,要知道锦衣卫的力士,一人一个月少说也能收到四五两银子呢!”
万贞轻轻一笑:“锦衣卫的银子是好拿,可恐怕真让扫金哥去拿,你还不一定肯去。”
吴扫金道:“瞧女官说的,有银子拿,谁还怕咬手不是?”
他嘴里不让步,但心里却也知道,真让他去锦衣卫,他是不肯去的。因为锦衣卫干的差事虽然肥,可也太招人恨,属于在编的坏人,地位跟现代的城管也差不多。现代社会有出路有前程的人,有几个愿意去干城管招人恨?
万贞心思一转,道:“扫金哥,你也知我是中官初领外差,手头窘迫,却比不得锦衣卫捉的肥羊。这样吧,我一个月补你们五两银子,如何?”
这个时代的金银购买力强,五两银子可以折成上好精米五石,粗粮差不多二十石,对于底层的军余来说,已经算是肥差。吴扫金盘算了一下,又还价:“万女官,你也知道军余的日子苦,若是当差之日,你有什么例外收入,须得分润我这些兄弟一二。”
万贞轻轻一笑:“我就没有吃独食的习惯,若有份外的东西,不消你说,我也会分润一同办事的人。”
价钱讲好了,吴扫金便问:“不知女官何时用人?”
万贞道:“我想在明天正式办差之前,先去智化寺求个签。扫金哥不妨回去后就帮我把人找来,午时出发。”
吴扫金答应了,万贞等他走了,也回了宫里,去找小福。
宫里宦官和宫女分属两套系统管理,办的差事也有区别,一般联络、打杂、维修、搬抬一类的事务都是宦官干的;而宫女负责的多半是近身服侍、裁缝洒扫一类的细务。
但不管怎么分,宦官和宫女都是贵人的役使,彼此互相帮衬是常事。宫女经常托宦官跑腿,宦官也经常托宫女帮忙缝补。至于在各级的女官和太监那里,借用人手可以去值房里找没差事的闲人,只要留个话就能直接带走。
小福长相不好,靠山又倒了,在小宦官的群体里属于最低层,没有固定的差事,每天只能在庑房下等着,运气好的时候有差事能混一两个赏钱,运气不好的时候可能连饭都混不饱。万贞过来找他办差,他高兴的都要跳起来了,连忙问:“贞姐姐,您出去办差,有什么需要我去准备的吗?”
万贞知道他的处境不好,先给了他一个装碎银子和铜钱的荷包,道:“好好打点管车马的兄弟,再给我找两个手脚勤快,能出宫跑腿的人,早点吃完午饭了赶车来接我。”
小福连忙道:“姐姐放心,我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有钱好办事,等到万贞吃完午饭,小福已经带了两个小伙伴赶着车来接她了。一行人出了东华门,吴扫金带着四个军余正等在外面。
两厢汇合见过礼后,便由一名熟悉路径的军余坐在车辕上指路,向东城禄米巷胡同的智化寺赶去。
东城禄米巷以转运、发放经漕运送来的官员禄米而得名,富庶热闹得很。万贞一行紧赶慢赶的到了智化寺,一打听,才知道这位藏地来的匈钵大和尚由于佛法与智化寺的道统有别,昨天就已经离开寺里了。
万贞一腔热血,迎了兜头冷水,说不出的失望,连香都不想上了,吩咐小福调头离开。
众人虽然不明白她找匈钵大和尚有什么事,但却懂得看脸色,也不多话,依言退出了智化寺。
智化寺香火鼎盛,他们一进一出间外面又来了一队官眷来上香,路让不开,万贞便下了车,让几名军余帮着小福把车推到旁边让人家先过。
她站在路边,雌雄莫辩,不少人侧目而视。万贞暗暗叹气,正想回避一下,突然觉得对面一座茶楼似乎有人用不同别人的目光打量她,不禁一怔,很自然的回看过去。
对面茶楼临街的窗口上,站着个高鼻深目,颧骨突出,肤色偏黑,脸颊上却带着两团高原红的大和尚。两人目光相对,万贞突然觉得心神恍惚了一下,明明她与那和尚隔着有十来米远,但这段距离却似乎一下消失了,她竟连那和尚瞳孔边上一圈淡淡的蓝色圆环都能看清。
甚至她还能感觉到这和尚的眼睛特别幽深,就像倒映着夜空一样,宁静,而又充满了神秘。这和尚,有些古怪!
她心中警惕一起,那和尚的眼神也就变了变,随后她便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道:“女菩萨莫怕,贫僧并无恶意。”
隔这么远,大街上又是一片喧嚣,她竟还能听到这和尚的声音,究竟是无意间被催眠了,还是这和尚有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