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庆祝,又放了串鞭炮时,在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她扬起小脸儿,落寞地望着星空,问他:“你说,我以后还会有爹吗?”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呢?
人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当初,他爹要娶新妇时,他奶奶还搂着他,满是疼惜地叹:“我家春来可怎么办喏,你还这么小,唉……”
那一刻,他突然心疼起她来。
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替她爹守洞房的呢?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挺起胸膛问她:“你干嘛不看看我?”
“啊?”红果儿莫名奇妙。
“你忘了?我也是有后娘的人。你咋不跟我请教一下当后儿子的经验呢?”
从来都只有“后娘”、“后爹”的说法,这个“后儿子”一下子就把红果儿逗乐了。
她问:“你有啥经验?”
牛翦得意地道:“受宠的经验~。在我家啊,上到我奶奶,中到我后娘,全都疼我。就连我爹也因为娶了媳妇,觉得特别对不住我,结婚之后,对我比以前还好!至于我弟弟妹妹嘛,我说啥,他们就听啥,完全不敢跟我顶!”
“我呀,就是成功的典范!你要不要跟我学学经验?”
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但她当时笑得特别开心,他想,他脸上的笑容一定足够真诚。
真诚到足以让满心忧愁的人儿,重又开心起来。
那一天晚上,他觉得他和红果儿的心,从来没有这么靠近过。
一直到现在,他依然这么认为。
但到了第二天,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她的眼里依然只装得下她认为的那些“大事”。他从来没在她眼底,找到过自己的影子。
他越来越感觉到一种落寞感。
他不知道这种落寞由何而来。
由于对自己心情的不了解,后来,他依然很讲义气地配合着她。当她需要他时,他总是义无返顾。
而她,对他也相当不错。
托她的福,他为社里干了不少大事,年年评先进社员都有他的份儿。光是奖励的钱,都乐得他爹他奶合不拢嘴了。
可除了两人一起为社里干活儿的那些时光,她依然喜欢单独行动。
她说:“牛翦哥哥,你真是一个好哥哥!”
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一个假妹妹……
相比总是喜欢黏乎在他身边的亲生妹妹,红果儿这个妹妹就好像是个假的一样……
他找她十回,有九回都会扑空。
而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心意,是在68年末的时候。
早在50年代中期,华国就已经出现知青下乡的情况了。但那时候的知青都是一腔热血,为了更好地建设社会主义,一部分知青志愿前往荒地垦荒。
到了64年,国务院第一次发布指导知青下乡的纲领性文件。但直到68年末,上山下乡才席卷到全国各地。
这一年,东方红公社拒领了几次知青,最后一次政策压下来,再也拒领不了了,只得从县里领了30多名知青回来——这还是跟县里反复讨价还价的结果。
而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干农活的文弱青年们,倒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的。
其中有一个叫黄文辉的高中生,父亲是首都京大的教授。他要是晚生两年,70年京大恢复招生,他就能顺理成章,经由推荐进京大读书。
可惜他运道不好,按照政策,每家每户又只有一个留城名额,家里选择了把他哥哥留下来。他就只能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了。
但出身书香世家的黄文辉,就算身处农村,他所掌握的知识,也令他头脑比其他人更为灵活。
为了增加知青们的凝聚力,他会提议制作东方红公社知青班徽;替知青班的人到城里到处寻访接受假日临工的厂子,让知青们可以做点临工,补贴生活等等。
红果儿呢,一向喜欢跟聪明人交流。自从这个黄文辉来了之后,她就经常去找他聊天。
大概是因为她和他都是乐意为大家做点事的人,脑子又同样好使,他们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她跟他讲技术类的知识,而他,就告诉她有关如何加强个人组织领导能力方面的经验。
可他们的谈笑风生,落在牛翦眼里,却分外刺眼。
他觉得他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一样。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感到这么慌张,以及……愤怒!
他简直想一拳把那个叫黄文辉的家伙,揍到十万里开外!
但他清楚,他心里的这股恼怒是毫无道理的。于是他压抑着自己,尽量不去做挑衅滋事的行径。
可惜,理智的那根弦,在他看到黄文辉搂住红果儿的那一瞬间,一下子断了……
他真的揍了他……
而无法理解他行径的红果儿,选择了质问他:“你发什么疯?!凭白无故打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