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许一辈子丢在深山老林里,实在不行,让他去京城和楼砚一块儿过也好,反正京师里各色人都有,也不会太显眼。”
没料到兜兜转转一大圈,会是这么个缘由,杨晋连她打算拿自己去献祭的准备都有了,如此一来倒显得他莽撞得没头没脑。
“找一座山也不是多大的事。”他笑得有几分涩然,“为何不早些说,平白惹出这些误会来。”
“谁让我的确是想着要利用你,所以被你一说中,就不敢解释了呢。”闻芊漫不经心地扯了他的衣带,杨晋忙摁住她的手,只好再系上,“况且……”
她没来由地沉默了片刻,重复道,“况且,这件事除了楼砚、朗许以外,我从未告诉过其他人,包括我师父。”在他微怔的神色中,闻芊静静抬眸,“杨晋,我现在对你已经没有任何隐瞒了。”
她这句蜻蜓点水的话,像是细细密密的针扎在他心口,不经意激起满池的惊涛骇浪,好似一瞬间,歉疚、悸动与意外齐齐涌上胸口,许久才逐渐平复。
杨晋垂下眼睑,伸手轻覆上她手背,再用力一分,缓缓握紧。
“我知道。”
那只能在琴弦上翻飞的手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么柔软。
很纤细,很冰凉,骨节分明。
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的狐狸。
*
返回客栈,天还没亮,明月沉到了树梢下,光华倒是依旧清冷。
杨晋和闻芊将马牵回马厩,行至后门处时看到那院中孤零零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双目定定的瞧着远处的圆月,听到声响才转头望向他们,好似等了许久一样。
杨晋正要上前,手忽被闻芊往后拉了拉,她摆首朝他示意。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来和他谈。”
杨晋看了一眼对面的朗许,到底还是朝她点点头,“早点睡。”
闻芊应了声,将包袱给他,“记得帮我拿回房。”
“嗯。”他接过来,抬脚上楼。
脚步声渐远,闻芊收回视线,眉梢眼角微微上扬,唇边噙着笑走过去。
“怎么醒了?是不是之前听到动静了?”
朗许始终看着她,在她靠近时,忽然抬起一只手按在胸口处,随后长长的啊了一声。
“啊——”
他说不出话,声音低哑,听着像破了的风箱,无端让人心里泛酸。
闻芊踮脚去拍他的胳膊,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朗许伸出两手,缓慢地对她比划着什么。闻芊一直含笑,不时点头。
“已经没事了,你放心。”
“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回去么,等找到了那座山,叫上楼砚,叫上杨大人……好吧,游月和菱儿也一块儿,大家过年涮锅子,多热闹。”
他硬朗的脸上绽出笑意,瞬间柔和起来,随即弯下腰,蓦地将闻芊抱到肩头坐下,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兴冲冲地走到墙边,踩到那高墙之上指给她看。
闻芊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愣住,好悬没掉下去,幸而不是头一回,很快便扶着他脖颈坐稳。
居高临下,明月所照的山河仿佛能尽收眼底,在清辉中连绵起伏。
她笑了笑:“嗯,是挺美的。”
第四二章
早起是个艳阳天, 小镇的土墙上被日光晒出晶莹的痕迹来,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昨晚未消的晨露。
休整了一夜的马匹再度精神抖擞,套上车时蹄子还在地上磨蹭, 像是蓄势待发。
众人在客栈外等着启程, 朗许站在马车下把游月和菱歌推进去,正准备坐上车辕, 闻芊忽然走过来, 在他臂膀上轻轻一拍。
他疑惑地转头。
“这几日你赶车也累了。”她将手背在身后,笑道,“今天休息一日, 去骑马吧。”
朗许犹豫了片刻,大概是感到不解, 但又习惯性地听她的话, 点点头把缰绳放下。
毛色黑白相间的青马昨晚奋斗了一宿,今早略显疲惫,乍然被人牵出来很有些小脾气, 杨晋在旁宽慰似的安抚着,冷不防斜里飞来一朵梅花,正打在耳畔,他伸手摘了, 抬眸看回去。
闻芊半倚在马车上,眉梢染着一抹巧笑,微微歪了歪脑袋,“要不要赶车?”
他闻言不过顿了半瞬, 便露出些无可奈何的笑意,一面转身一面朝她摊开手:“马鞭拿来。”
闻芊把鞭子一甩,在他前脚上车的同时,自己也跟了过去,挨在旁边坐下。
杨晋搀了搀她胳膊,给她借力。
“自己扶稳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锦衣卫众人和从车窗内偷偷窥视的乐坊小姑娘们,心照不宣地眼神交汇,随后很有默契地收回视线,假装眼瞎般的各司其职。
马车在黄土道上辘辘前行,走得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