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袖抿唇,身体蜷成一团,缩在床头。
睁眼,她只看见许多黑色的剪影在门纸上穿梭。
从窗户中涌入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盖过了她的呻吟,也掩住了屋内的冷清。
几声雷鸣,洛宫天空绽放绚烂礼花。
红的如梅,黄的如菊,绿的如萍。
每一发上天,凌绝袖都挣扎着想去瞧,但屋低窗小,能够打亮她面容的,只有零零星星坠落的流火。
良久,疼痛渐渐化为麻木,凌绝袖长舒一口气,揪着皮肉的五指慢慢松开。
“打完收功。”凌绝袖气喘吁吁,自言自语。
对她来说,这种随兴而至的疼痛早已成为习惯,习惯到想忘都忘不了。
“仲皇,圣上说绮颐郡主醒了,但气息不稳,这会儿又睡了过去,问您能不能赶紧过去一趟。”
一名洛宫宫女站在门外,大声朝里喊。
真是的,叩门不应,叫门不答,这皇帝架子端得比圣上还高,知不知道这是洛宫啊?
就在宫女攒起拳头正准备用力砸门时,房门开了。
凌绝袖伸着懒腰跨过门槛,回手不着痕迹地擦去额边冷汗。“带路。”
宫女只道派自己来请仲景皇帝是因为自己会说仲景话,但并不晓得仲景皇帝何人是也,此番眼见个皇帝俊美堪比洛皇,登时看呆,直到凌绝袖不耐地往前走错了方向,她才回神,赶紧将凌绝袖带到龙腾殿。
“你们都在这儿啊。”凌绝袖痞笑着晃荡到床前,瞥一眼床上美人,袖手而立:“叫朕来干嘛?”
翎秋恨一刻也受不了她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可心里也晓得这绝非凌绝袖能左右的事,只好闷气坐在一旁不说话。玉千斩见爱、妃不爽,更不敢造次,低头,开始玩自己手上的翡翠指环。
只有洛莫瞄到凌绝袖汗湿的衣领和尤显惨白的脸色,知道她又犯病,于是抓过她的手腕,边为她把脉,边忧心忡忡道:“郡主现在体内两系内力乱行,可任何一系内力又都不能撤。你能不能渡些气给郡主,暂时续住她的心气。”
“莫儿什么时候学会跟朕客气了?早上还威胁朕不来洛国就不给朕早膳吃呢。”别看凌绝袖正事记不住,记仇倒是一把好手,“朕什么不多,就内力过剩,你让开,朕给她就是。”凌绝袖说着,甩开洛莫的手,运气起势。
“住手,你这个白痴,要是你能直接给她过气,本宫还费力找什么茄玉?”翎秋恨劈手挡住凌绝袖朝翎绮沂伸出的狼爪,命人又将那条咸鱼拿了上来。
凌绝袖白天就看这条咸鱼不顺眼,现在看见它更是害怕。
“这条咸鱼是预备蒸了给朕补身子的么?”
吃吃吃,脑残之人果然就知道吃。
翎秋恨恨铁不成钢,心里暗骂。
“茄玉珠可以在你接触它时吸取你的真气,而被气虚之人含在嘴里时又将其中属于此人的真气注入。你身体里有沂儿残留的真气,但又不全是,你若直接渡气给她,她还能活了么?”
凌绝袖接过翎秋恨从咸鱼肚子里挖出的珠子,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里面有人啊……”还是倒立着的。
“有你个大头!那是倒影!”其实真的有个倒着的大头。
哦……倒影……
凌绝袖走到床前,轻松将珠子塞进翎绮沂口中,拍拍手,用袖子一把抹掉满脸汗水,掉头就往殿外走。
“郡马!”
“嗯?”凌绝袖回头,几滴汗水滑入右眼,见洛莫正朝自己走近,她连忙退后,“别碰朕。”
“还晓得自己是郡马?”洛莫远远将药瓶子丢给她,“药。”
凌绝袖接住瓶子,急忙倒出药来往自己嘴里塞,边塞边快步离开龙腾殿。
今个儿怎么了……
刚疼那一下不作数还是怎样?
凌绝袖死死揪着襟口,低头只顾往前走,等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迷路时,天际正好燃起新日的第一道红云。
龙栖殿
“爱妃。”
玉千斩在被窝里嘟囔。
更锣五声,她该起床上朝了。
可爱、妃不催她,她是绝对不会起床的。
平时这个时候她早该被盆盆碗碗砸得躲进墙角瑟瑟发抖了,哪儿由她贱寒九洲地赖在床上找打。
问题是爱、妃怎么还不来催她。
“爱……”
哦,爱妃一直在守小美人,昨晚没回房睡觉。
玉千斩心不甘情不愿自己坐起身来,揉揉眼睛,拉开被子着靴下床,从架子上随便取了件外袍披上,又坐回床上发半天呆才想起自己该做的下一件事是洗漱更衣。
自打十几年前她狠狠招惹了一次翎秋恨,龙栖殿内就不准再安置宫女伺候,而是把一个个水灵灵的小美人都布在殿外。平日里有翎秋恨在还好,下了床就直接把她tuō_guāng扒净丢进浴池,按着她的头在水里扑腾两下就什么都干净了,直接更衣上朝。
但如今翎秋恨不在,她只能自己出殿外叫人。
“来人啊。”朕要梳妆打扮!
玉千斩光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冲回廊喊,喊完一歪脑袋,就见殿下庭场上站着个细细长长的人影。
那人影还在傻不咙冬地仰头四十五度角,很文艺地看着远方天际。
某个笨蛋迷路了,她肯定。
光看她身边没人领着就知道。
玉千斩跃下百阶,跑到某人背后拍拍她的肩:“凌兄,好兴致啊,到朕这儿瞧日升?”
其实她想说的是人没记性就该乖乖吃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