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乌丝以莫玉冠紫檀木簪束于头顶,剑眉入鬓,唇上留着一抹一字胡须。单手手肘置于椅子的把手上,一双虎眼不怒自威,还不曾开口便自有让人敬畏三分的威仪。
众人皆坐在大殿两侧的客座上,只他一人坐在大殿正中央的主宾位上,想来他便是这群峰之首,相思要拜做师父的向修真人。
相思暗叹,向修明知她非正常族类,却还是愿意收她为徒,这掌门真人倒真是有着容纳万物的尊者胸怀,心底不由得多生出几分敬意。
加之这向修真人虽上了年纪,却修得一派仙风道骨,较之其他几位真人,容貌尤甚。
相思不由得便多看了几眼。
不经意间,撞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有什么异样一闪而过,片刻便已恢复平静,似广阔的海,翻起了小小的波。
叶相思身子骤然一紧,忙将行着礼的手又往前送了送,头深深地埋进臂弯,才没露出那满脸的绯红,也再不敢东张西望。
左侧的客宾席上,突然传来一名男子含笑调侃的声音。
“小兄弟,你可真是好福气啊,我这师兄已近百年未收过弟子啦。今日你一来他便应允了你,你可是走了什么后门了?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从南山飞升而来的小仙吧?”
叶相思心里又是一咯噔,难不成已被他们识破了?这几位都是道行高深的大神,若被识破了,她倒也不觉奇怪。
说话的是一个跟向修年龄相仿的男子,不似向修与其他各路仙家那般正襟危坐,此刻他正斜靠在椅子上,一只脚还踩在椅子的椅面上。
手心里也不知拿了什么吃食,边捏了往嘴里送,边又继续说道:“怕又是那天帝在外边惹得什么fēng_liú债,讨上门来了吧?哈哈,你这娃娃倒生的好看,不像男子,似个正值芳龄的美娇娘。莫非,这次天帝是送了个相好的,来这剑灵峰金屋藏娇了?”
闻言,相思将这颗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去。她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出身,但也断不是那什么天帝的fēng_liú债,相好的。
这仙大庭广众便敢如此放言,又看他这潇洒的坐姿形态,估摸着也是一位随性随行的人,倒颇与自己往日的行事作风相近,心底里端的生出些许亲近之感。
正欲撇清自己与那天帝的关系,旁边却又有人发话了。
这次是一三十五岁左右的道姑。眉头微皱,睁起一双杏眼,瞪着方才说话的男子,厉声喝道:“天翰师兄!吃多了酒,回房歇着去便是,休要在大师兄的仙莱殿胡言乱语!”
方才听那引路小仙说起,这七宝山只一位女师父,想来便是这位厉害的杏眼道姑了。
又听她喊先前说话的男子作“天翰师兄”,想必那位便是琴魂峰的掌门任天翰。
被这寻白真人抢了一句嘴,相思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垂手立在一侧,且听那天翰与寻白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仗。
只闻得一声苍劲有力的“好了”从头顶划过,大殿里登时便没了声音。自是相思的准师父,七宝山之首向修。
见众人不再言语,便又对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相思说道:“你且说说你的身份来历。”
相思拱手道了一声“是”,便开始胡扯。
只道自己是一个凡人,生长在南山之下,修炼了一千多年,忽一日因缘际会,得道飞升有了仙品,经人引荐,今日特来求拜于向修真人门下,望真人成全,如何如何。
凡人与妖怪修炼得道飞升的,称为仙品,因有神仙的品德,却没有神仙的骨骼,只有爹娘都是神仙的,才是生来就有仙骨的。
是以她这爹是妖娘是仙的,便只有一半妖骨,一半仙骨,须得剔了妖骨方可成为真正的仙。如若不然,即便是飞升为神,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小小的上仙,永远不得神族重用。
只是这剔骨之术,乃是神族密术,只有飞升上神的仙人才可修习。而且,若想在被剔骨之后仍能存活,需有自带仙骨的仙人自愿献出仙骨,植入被剔骨之人体内,方可无虞。而献骨之人,却要在此后的每一日,都承受如当日一般深入骨髓的剔骨之痛。
先说,叶相思在这天上地下最怕的就是疼,那回红豆杆子的刺扎了她一下,她便躺在床上嚎了三四天。要她去受这剔骨之痛,那是万万不可能。
再者,即便她可以承受这剔骨之痛,又有哪个心善行美的上神,会自愿献上仙骨成全她,自己却去忍受那锥心刺骨的痛。
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说啊,她现在根本连个纯正的上仙都不算。她那姨娘虽是废了好大一番周折,才给她入了仙籍,却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被神族这些自命清高的神仙知道了,更是会把她当作天族的耻辱,罔顾天族礼法的活证,还不得就地正/法了。
是以,若想在七宝山安身立命,这半妖的身份是万万不能被识破的。
众人窸窸窣窣开始议论。
“天上地下想拜大师兄为师的何止千千万,他却要收这么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娃娃为徒,着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