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应诺一声,双手捧著玉杯一级级缓步走下阶梯,走向明面上谦恭,朦胧醉眼中却压不住兴奋得意的珲国使臣。
“臣使多谢皇上成全。”珲国使臣深深施礼,举袖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过张和递上的御杯,再次豪迈有礼地举袖仰脖。
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
花恋蝶暗暗撇嘴,对面的王侯武将们笑得很友好,左边的世家文臣们笑得很亲切,都和龙座上的帝王龙一样温和又可亲。不会真没一个人发现一个使臣讨要著与帝王共饮一个酒杯是对君王的一种侮辱吧?呃,不,大臣们她不敢说,但对面两个辅政王爷,一个百事不管的fēng_liú王爷温和地微垂了眼眸,一个口碑不错的英明王爷温和地抬高了眼眸,虽然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些,但也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唉,歌舞升平果然是假象啊,可怜的帝王龙,居然没人来帮衬你。姐从思想上极度同情你,回房後,姐一定会从r体上好好安慰你受伤的幼小心灵。
珲国使臣饮完酒,将盘龙玉杯递还张和手中,面上醉态更现。他没有撤回席中,而是又施下一礼,道:“皇上所赐御樽之酒果真分外甘美香醇,令臣使颊齿留香。臣使欲闻岑公之乐,若皇上下旨,臣使愿随乐起舞助兴,以谢恩赏。”
岑公之乐?花恋蝶眉头微动,这个她从书上读到过。岑公是几百年前鲁朝开国时掌管皇家祭礼的德高望重的贤贵,j通音律,其所做乐曲皆为天子演奏,只有天子才能随著乐曲起舞,而站在殿中的只不过是一小小臣使,却想随天子之乐起舞,绝对是对帝王龙更进一步的严重侮辱。啧啧,真的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这条帝王龙要怎麽应对呢?继续忍辱吞声?言辞犀利地反驳?或者一怒之下斩杀来使?
嗯嗯,如此明显的挑衅似乎终於将那帮笑得一脸温和亲切,试图敦邻慕友的大臣们的政治神经震醒了。但个个又是一副面露恼色,眼中尴尬,不知该怎样化解的可笑模样。他爷爷的,果然是一帮平庸无能的大臣啊。帝王龙,你y悲催了。别怪姐不疼你,谁让你动不动就拿“大刑伺候”来威胁姐呢?况且冲你没拿眼刀子切割姐的行为来看,你也很明白姐就只是个j通医术,政事无能,不能过度强求的大夫而已。她心花朵朵开放,无声地哼起愉悦小调,半点也没想过要打破自个低调的做人原则。
“呵呵,珲使欲随乐起舞助兴谢恩啊──”越昊昕淡笑,清越的晨锺声在大殿中悠然回荡,如金玉相击,声声扣人心扉,“只可惜乐师已在方才尽数退去,朕即便立刻下旨,也需让珲使等上片刻。怠慢珲使非朕所愿,珲使谢意朕心领便是。”
这样的退避已是一个帝王最大也是最为屈辱的让步了,不过珲国使臣是专程来踢馆砸场子的,咋可能见好就收呢?当下又一次深深施礼,言辞恳切地坚持道:“皇上无需怜恤臣使,臣使若不能以舞鸣谢圣恩,心中著实难安,还望皇上成全。”
呃,死咬不放的王八。你心里难安不是啥大问题,关键是你自个身份不配啊!花恋蝶乐陶陶地腹诽道。微垂的眼帘突然闪过光影,她心头莫名一跳,接著看见对面万分熟悉的米色人形体站出来对帝王龙伏跪而下。
“奴才不才,愿为皇上分忧。”温润媚丽的声音有些变调的尖细,谦卑而恭敬。
“喔?你非乐师,一个内庭宦官如何能替朕分忧?”越昊昕略挑龙眉,面露几分诧异地注视著匍匐跪在台阶上的红罗。
“奴才身份低贱,见识浅薄,虽不会演奏岑公之乐,但乡间民调还是略懂,愿为珲使以歌伴舞,望皇上恩准。”言罢,咚咚咚以额触地,连磕三个响头。磕得花恋蝶心尖发颤,疼痛不已。y的,早知道红罗夫君这麽爱国,会忍不住站出来给帝王龙解围,拼力维护帝王龙的尊严,她刚才就不装低调了。
“你虽是个宦官,却也难得一片赤诚忠心。”越昊昕指尖微叩案桌,抬眸看向褪去几分醉态,有些怔愣的珲国使臣,笑道:“珲使,朕已知你谢恩心意甚切,等上片刻想必难耐。你的盛情朕倒也难却,不如便依这奴才所奏,换成以歌伴舞可好?”
岑公所作的天子之乐换成一个低贱卑微宦官的乡间小调,倘若起舞,这侮辱也就打个颠倒,狠狠回掷过来了。
越国大臣们的面色俱是一松,露出喜色。景辉王仍是不变的微微垂了一点点眼帘,景明王仍是略略抬高了一点点眼帘,只是视线都集中在那个跪地的宦官身上。
珲国使臣怔愣的神色微变,连忙双膝下跪,恭敬叩首道:“皇上恕罪,臣使惶恐。适才多饮了几杯,如今突觉身体略有不支,怕起舞中踏错步子对皇上失态不敬,恳请皇上容臣使改日再为皇上起舞谢恩。”目的已经达到,也算完成了国君的任务,大可收兵了。只是此番佯醉一探,心中倒越发有些没底了。那高坐御座的少年帝王到底是真不知他的欺辱之行,还是隐忍不发,故作无知?
“这起舞谢恩本是珲使提出,眼下既略有不支,朕又怎会怪罪?”越昊昕脾气超好,体贴地点头应允他的推却,一点都没有被羞辱晃点的难堪。含笑目光落在伏跪的红罗身上,一缕幽深倏地从眼底闪过,淡淡道,“小罗子,你也起来吧。”
“奴才谢皇上恩典。”红罗起身垂头恭敬地退回原位,安安静静,仿佛什麽也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