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灵尽量与面前的男人保持距离，并且时刻用眼睛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胡天超此时却已经流泪不止，一双眼睛瞪得通红，血丝满布，只顾自说自话，“为什么！为什么都这么对我！为什么……”他酒后的醉话，竟道出了在场另外三个男人的心声。

查折稍稍偏过头来看着胡天超，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就似定格了一般。

宋子财朝胡天超这边只望了一眼，面上露出一副轻蔑的表情，他心中想，这也不过是一个任性而为的年轻人，兀自扭回头来，把杯中剩下的酒全部喝干。

安国明一直低着头，那瓶80年的长江大桥五粮液已经喝了大半，他的面色却根本不像是喝过酒的样子。

虽说一瓶啤酒不算什么，但查折却大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思，他摇摇晃晃地走在回家路上，脑子里什么都不去想。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自由，到处都是轻飘飘软绵绵，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仿佛只有灵魂存在。

到家门口摸出钥匙开门，父亲查大海的鞋子就摆在鞋架上，看看房间里没有半点灯光，只听见父亲的呼噜声。查折轻轻按动客厅墙边上的电灯开关，伴随着灯光亮起，他一眼便注意到餐桌上摆放的蓝色小礼盒。走过去拆开看，里面是一个水果蛋糕，还有一张卡通贺卡压在下面，打开来看时，上面写着一段话：“首先祝你生日快乐儿子，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烦恼，但我希望能帮到你些什么。可能我这个父亲让你觉得不太够格，是在想妈妈吗？抱歉，不能让你得到母爱，这是替你过世的妈妈说的。但我们都是爱你的，这一点你不需要有任何怀疑，即便你妈妈在另一个世界，她会爱你的心情也是不会改变的。希望你能早日恢复精神，好好学习，爱你的父亲。”

一整瓶五粮液全部喝光之后，安国明摇摇晃晃走出酒屋，身后传来女店员提醒他注意安全的声音，但他根本不予理会。街上的晚风一吹，酒劲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街边停着的轿车变成了三辆，地面开始剧烈震颤好似地震了一般，耳边不停传来美国飞机的轰炸声，安国明左躲右闪，扶着路边的垃圾桶大喊道：“保护物资！保护物资！”

倚靠着垃圾桶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泛白，摇了摇隐隐作痛的脑袋站起身来，环卫的小车就停在路边，有两个环卫工人正在将一筐筐垃圾装进车内。往家里走的时候，路过了早点摊，安国明也没有那么好的胃口了，现在他只想回到家里好好睡上一觉。

和早起晨练的老邻居打了声招呼，上楼梯的时候，又遇到对门送孙女上学的老吴。在这样风和日丽的一天里，安国明却感觉不到生活带来的丝毫美好。他不禁开始思考人生，活着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如果换做是从前的自己，一定立刻回答：“为国家，为民族，输送物资，安全抵达前线！”但如今是和平年代了，自己也已经不在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了。

摸出钥匙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安国明精神一振。桌子上摆放着刚做好的早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坐在桌边吃煎蛋喝牛奶。系着围裙的大女儿安玉凤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看到安国明站在玄关处，便道：“哎呀！爸你可算是回来，这么早你去哪里了？”随后又转过头去对那小男孩道：“小勇，别光顾着吃东西，快点叫姥爷！”接着又对安国明道：“我和佳铭最近都很忙，没法照顾小勇，正好他下半年就要升初中，学校离这边比较近，我就没和您商量擅自做主把他送过来了。”

安国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红润起来，面部的每一条皱纹都仿佛舒展开了似得，他难得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夜晚的风总是凉飕飕的，宋子财一个人站在酒屋门前，点燃一根雪茄慢慢抽着。酒劲上来了，但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他如果不想被酒精麻醉，就算喝到天明也不会醉，但相反的，如果他想醉，就算滴酒不沾也会烂醉如泥。

返回车内拿起手机，发现有21个未接电话，有两个是妻子打来的，剩下的全部都是“公司小李”。沉默着抽完雪茄，他拨通了妻子曲梅的电话。

“喂！在哪呢？”电话另一头的妻子很平静，和平时的语气没什么两样。就在宋子财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妻子却道：“你和她的事情，她已经全部对我说了。我一开始还不相信，但她发来照片之后我就全都明白了。关于这件事我只想说两点，你想听也好，不想听也罢，总之我一定要说。第一，如果你提出离婚，我同意，但你要把现在的房子过户给我，账户里的钱我们一人一半，你还要承担女儿的抚养费。第二，如果你还爱我的话，还想保住这个家庭的话，那就处理了这个烂摊子回家来，我们重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嘟……嘟……嘟……”

宋子财盯着被挂断的电话发愣，过了大约两三分钟之后，他双手捧着手机给妻子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对不起，谢谢。”

何小灵将扫起来的玻璃碎片收到垃圾桶内，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4点了。她叹了口气，望着店内唯一还没有离去的男人。这时酒保阿仁从换衣室里走出来，对她道：“我先走了！今天晚上你晚点来也没关系。”

何小灵无奈地点了下头，又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睡着的男人，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摆着十几个或立或倒的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