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还不来呢?
于主任又觉得气愤,从许星洲等他到现在,这都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太阳都要落山了。
他推开住院楼的大门。
门外阳光金红,云层火烧火燎,犹如燃烧的睡莲。
小病人还是坐在外面,只不过现在是坐在树荫里。隔壁病室那个狂躁症民谣歌手在手舞足蹈,那个焦虑障碍的高中生头上顶了一片树叶,不知在演什么。于主任看了一会儿,稍微放心了一点。
……
他吃完饭回来时,许星洲抱着个吉他,身边已经围了一大圈人。
那群人里有她同病室的邓奶奶,有拿着橡皮球的24号床,有隔壁病室的一大家子,病人家属也聚在那里,还有少许刚吃完饭的年轻医护,将她簇拥在最中间。
夕阳西下,万物燃烧,小病人抱着吉他弹曲子,弹的是张卫健的《身体健康》。
于主任对这首歌熟悉得很,不如说每个从非典年代走来的每个医务工作者都听过这首歌。是张卫健为那个年代唱的——病人在病床上听着落下泪来,医生护士们在医院走廊里听着这首歌绝望地哭出声,而于主任在f大读本科时的上铺的哥们,就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年代。
“我不要做弱质病人,”女孩一边弹吉他一边唱道:“变成负累你不幸,谁想有病,厌恶呻|吟……”
于主任眼眶发红。
“我只想身体健康。”
那粤语带着夕阳与浓烈的浪漫,像是在水底燃烧的火焰。
“——要活到过百岁不需拐杖都可跟你相拥。”
她唱道-
许星洲患者非常成功的路演,在六点半时被强行结束了。
那时天黑蒙蒙,医护人员根本负不起哪个病人走丢的责任,便连许星洲和鸡姐姐这个骚动源头都一起同踹了回去。
于主任晚上还有学生的论文要改,为了抵御睡意,去护士站倒热水冲咖啡。科室里那几个夜间值班的研究生看了他犹如耗子见了狐狸,一动都不敢动,并且瑟瑟发抖地收起了绝地求生……
绝地求生有什么好藏的,于主任觉得好笑,谁上研究生还不摸个鱼了?
然后他看见许星洲抱着自己的黑熊玩具,坐在护士站。
“还在等人?”于主任说:“回去看电视吧,你追的电视剧不是要结局了吗?”
许星洲摇了摇头,道:“师兄刚刚和我说,他被抓到崇明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于主任:“……”
于主任对发生了什么,心生了然。
——这么多年,发生在这里的,淡漠又绝望的疏离,他已经见过太多了。
那毕竟是一个那样的天之骄子。
“他都被抓到那么远的地方了。”于主任不忍心挑明,劝道:“别等了,回去玩吧。你都等了他这么久了。”
许星洲摇了摇头。
“你一开始说,师兄看到你等他会很开心,”于主任仍是劝孩子似的劝她:“可是他现在看到你等他等到这么晚,绝对会发火的。你师兄脾气这么坏,你打算气死他算了吗?”
许星洲还是摇了摇头。
于典海:“……”
小病人认真地道:“于主任,我现在不是为了让他高兴而等他了。”
于典海微微一怔。
“于主任……”许星洲喃喃道:“师兄他跑到那么远,也不回我的信息……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呢?”
许星洲说:“他开车开得那么猛,路上出了车祸怎么办?”
“如果被绑架了呢?”许星洲难过地说:“如果像小说里一样,有人想要他的命可怎么办呀?”
——如果是你的师兄不那么重视你了,如果他有了别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可是他不忍心,于主任见惯了这种钝刀子割肉,这个十九岁的女孩脆弱得可怕。
“所以。”
许星洲坐在护士站外的小凳子上,病区灯光并不太好,昏昏暗暗的,她一手拽着自己的那只破熊,认真地开口。
“……我现在等他,是因为我怕他出事。”-
八点半时,病区准时熄了灯。
许星洲这段日子表现不错,病情稳定,积极配合治疗,加上大家都喜欢她,她也离出院不远了,所以被允许和值班护士一起在护士站等人。
于主任出办公室上厕所时,许星洲孤零零地趴在护士站里。
……果不其然。于主任不忍地想。
她在等待一个能依赖、会把她视为必需之物的人。可是在她的师兄所面对的那些诱惑面前,她应该是够不上‘必需之物’的门槛的。
病区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于主任听见许星洲难受得喘气,像是要哭了。
八点半没来,今晚应该就不会来。
毕竟大家都是八点半睡觉,他就算来了,也只是蹭个不太舒服的床铺而已。
于典海扪心自问,哪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