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上楼了,她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朝本木雅弘离开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今天的他,很反常啊。
等她回过神来,马上意识到自己没有按照剧本演。这次并不是她有意而为,现在的她如果早早觉得剧本写得不对,是会主动跟编剧沟通提出自己的想法的。演之前她并没有察觉不对,是她入戏后不自觉的举动。
“金桑,最后那个眼神……是觉得剧本哪里不对吗?”导演泷田洋二郎很客气地问。
金恩和点头:“是啊,丈夫明显的反常,妻子真的看不出来吗?我虽然没有……”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是郑允浩呢,如果是他,她会察觉到吗?
答案是肯定的。即使是订婚那次,郑允浩成功地敷衍了她,把事情拖到尘埃落定才坦白。她也不是毫无所觉的,她能感觉到郑允浩的不对劲。只是出于信任才没有刨根究底。
所以,金恩和抬起头,语气肯定地继续说下去:“没有真正的做过别人的妻子,但也知道,枕边人如果有任何异常,不管是小小的情绪变化还是习惯上的突然改变,‘女’人都是能第一时间察觉的。除非那个‘女’人不爱那个男人,完全不在意他。”
“这样啊……”导演沉‘吟’了一下,最后同意:“如果金桑有不同的理解的话,那么就按照金桑你的理解演下去吧。但是后面有一些场景,就要改动一下了。”
金恩和马上接道:“我明白,比如说小林大悟第一次为死者入殓后回到家里,情绪‘激’动地抱住妻子想要通过做/爱来缓解对死亡的恐惧那场戏。”她想到剧本里的情节,若有所思地说:“妻子就不该被动而惊讶地承受,而是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主动地回应丈夫。用她的温柔母‘性’去安抚他。是这样吗?导演?”
泷田洋二郎惊讶地看着她,他要用一种全新的眼光去看这个年轻的演员了。他设想了一下,也觉得这样更好地体现了这部戏平和又温柔的风格。
“按你想的去演吧,这个角‘色’是由你去创造的。”泷田洋二郎鼓励地对她说。
实际拍摄中,跟金恩和演对手戏的本木雅弘也能感觉到这场戏的感情爆发更有力度。有回应的爱抚和拥抱,跟没有回应的区别太大了。妻子一脸莫名其妙地承受丈夫突然的求欢,怎么比得上妻子温柔地抚‘摸’着丈夫的头发和后背、充满爱意怜惜地望着他,更能抚慰人心让男主角平静下来呢。
拍摄就在不疾不徐中过了大半。金恩和端正地跪坐在榻榻米上,望着本木雅弘为澡堂老‘奶’‘奶’做入殓的工作。他们正在拍妻子理解了丈夫的那一幕。
这一幕金恩和没有任何台词。本木雅弘的台词也仅有一句。但是要完成一个重要的转折,让人觉得仅仅只是看了一次入殓的过程,就能感动妻子和朋友。
金恩和就静静地跪坐在原地,凝视着本木雅弘神情庄重肃穆,认真地擦拭死者的身体。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揉’开老‘奶’‘奶’僵硬地拳头,温柔地把她的双手合在一起。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优雅、温柔,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这也确实是一场仪式吧。
金恩和认真地看着本来泛着死气沉沉地灰‘色’皮肤,在本木雅弘的打理下,一点一点变得美丽而充满生机起来。在他的手下,尸体变得不那么可怕令人畏惧,好像只是进入一场甜蜜的梦乡。哪怕明知道这是活人扮演的,不是真的尸体,也突然有种温暖的力量在‘胸’膛里升起。
在生命的最后一程,能被这样温柔地对待,能在亲人们留恋的目光中,有尊严的上路。那也是件值得欣慰的事情把。
这段拍摄结束,金恩和在工作人员“金桑即使没有台词,也能很好的表现出强烈的情感”的赞美声中,认真而诚挚地向大家一一鞠躬行礼。
回家之后,她忍不住对郑允浩说了心里话:“作为一个韩国人,说我对日本这个国家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虽然嘴上说着要融入这个国家,要学习这个国家的文化。实际上,心里还是会存有一些偏见。”
郑允浩很奇怪:“怎么突然说到这个话题?”
“因为今天拍摄的内容触动到我了。”金恩和微笑:“抛开政治和历史上的恩怨情仇,每个国家的文化都有可取之处。就像《入殓师》里体现出来的严谨、敬业、温柔礼貌。以及日本人特有的对生的理解:看轻生死、宽容生死、尊重生死。这些都是很好的东西。”
“所以呢?你得到了什么感悟?”
“艺术的落脚点始终是人‘性’。我觉得我好像更懂《维荣的妻子》了,以日本人的文化去解读。”
作者有话要说:《入殓师》的拍摄快把我折磨死了。恩和那个角‘色’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电影也不是一两句话能‘交’代清楚的。躺地,我觉得只能写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