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纸巾，擦掉他嘴角残留的药汁,把空碗放到矮几上。

喝了药之后，干涩的喉咙好了很多，陆皓然深吸一口气，欣慰得看着面前的段瑾谖和陆杭，他这一生最在乎的就是这两个孩子，等他们各自成了家，便再无牵挂。可惜陆杭那时年纪轻不懂事，太过急功近利，好好的婚姻给弄丢了，到现在三十多岁，还是孑然一身，至于段瑾谖，虽说有未婚夫，但并不知道是怎样的人。

“囡囡，哦，不是，你看我，叫顺嘴，老改不过来，你可不是当年的小丫头了，呵呵，瑾谖啊，”陆皓然笑得慈祥，“最近工作忙得如何了？”

“还好。到年底了，公司的事情很多。”段瑾谖把点心放到陆皓然手边，淡淡的回应，抬起头。

“哦。你可得注意身体，别因为工作的事情累坏了。”陆皓然点了点头，“你的那个未婚夫，怎么样了？你们相处的还好吗？有空的话，什么时候，带他到家里来，让我和你阿姨，还有你哥哥看看，我们一家人吃顿饭，怎么样？”

“不用了。”段瑾谖绷着唇角，“他很忙。”

“就算再忙，也该来看看你，见见你的家人吧，”陆杭凝眉，“谖谖，爸也是为你考虑，给你把把关，他毕竟年长，见的人多，婚姻这种事，还是要家长出面的，不然，谁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哎，陆杭。”陆皓然制止他，冲段瑾谖笑笑，“他忙，就让他先忙吧，等忙过了，再见面也不迟。”

陆皓然知道，段瑾谖并不想自己过多干涉她的生活。不管是恨与不恨，心里总归是有那道坎存在。她心疼自己的母亲段之兰，对自己有芥蒂是情理之中，陆皓然也为当年的事情后悔，尤其在得知段之兰的死讯之后。若不是那些事让段之兰遭受到极大的精神打击，她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人世。

面对女儿的淡漠，陆皓然难受，就像这一次，如果不是自己生病了，她也不会来看自己吧。可他没有资格说什么，虽然他非常希望段瑾谖能搬回来住，希望把这两个残缺的家庭融为一体，但他明白，这想法只是奢望，甚至是可笑的。

屋子里有短暂的沉默。明明是想要和她像普通的父女一样拉拉家常，陆皓然却发现，自己几乎对段瑾谖这十三年来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她在那边如何生活，他不知道她现在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身边有什么样的朋友，若是重提年幼时的记忆，又必定会戳到段瑾谖的伤口，到头来，他能做的还是沉默，只一直看着她，借此派遣心中的思念。

陆杭看看陆皓然，再看看段瑾谖，随便找出一个话题打破这难堪的沉闷气氛，“对了，爸，你知道么，谖谖现在工作的部门，部门经理就是戚卿。前阵子，我见到她了。”

“戚卿？”陆皓然很惊讶，“有这么巧的事情，你们分开，也有三四年了吧，她过得怎么样？”

“应该不错。我跟她出去喝过一次咖啡，她说她这些年过得挺好。”陆杭摸摸头，“过得好，就好了。”

“那她，再婚了，还是依旧一个人？”陆皓然试探着，“陆杭，你们，还有没有机会复合？戚卿这个女孩子，我和你妈还是很喜欢的，心眼好，上进，又有孝心，唉，可惜了。真是没有想到，你会犯和我同样的错误，大概是老天爷对我的报应。”

段瑾谖去握茶壶柄的手顿住，停了几秒，才提起往空了的杯子里续茶。

“爸，别这么说，是我自己糊涂。”陆杭苦笑，“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眼下，我也只希望她能幸福。好了，不说这些了，是我提的不对，让你心里又不舒服了，你现在在生病，要做的就是放宽心，好好养身子，天气冷了，就在家里歇息吧。”

“嗯，我知道。”陆皓然拍拍段瑾谖的肩膀，期待得问，“瑾谖啊，今天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中午饭好么？你阿姨特意赶早市买了新鲜的花甲，做给你吃，很久没吃她做的饭了吧，尝尝，嗯？”

“好。”段瑾谖不忍他的期盼落空，应下了，“那我到厨房给阿姨帮忙。”

陆杭跟着站起来，“我也去，爸，你先休息，饭好了我扶你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陆杭拉住她，“谖谖，可以改改对爸爸的态度吗？”

段瑾谖茫然的回过头，“什么？”

“你不要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吗，你知不知道这样让爸爸多难过。”陆杭忿忿不平，就算是当年父亲亏欠了他们母女，可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对于陆皓然的报复还不够吗？算起来，父亲也是一个受害者，如果不是身不由己，他如何会让自己陷入那样两难的境地？段瑾谖总是这样，不管是在一起生活的那四年，还是现在学成归国，总是很冷漠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陆杭觉得她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无论付出多少耐心都是徒劳，偏偏赵沐雅和陆皓然都要宠着她让着她。

“就算是爸爸欠了你，他一直都在努力弥补，你不能因为仗着这个就总是对他冷眼相待吧。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现在爸爸最大的希望就是一家团聚，他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样的心意你都不愿意满足他么？毕竟他是我们的父亲，别恨他了行吗？”

“一家团聚……”段瑾谖轻念一句，“我没有恨过他。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相处。我们之间，话题很少，平日里我也不常和别人打交道。”

陆杭口气松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