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不住颤了一下。
外面侍从知道陛下发怒,都是连气也不敢随便透一口,更无人敢过来自寻死路,殿内一时静得迫人。苏清雪淡淡的开口道:“陛下糊涂了。”南轩听是苏清雪的声音,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绪,道:“清雪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清雪道:“谢太尉专横跋扈,目无君王,陛下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为何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南轩静了片刻,道:“清雪心里清楚,又何必问我——现今宫中惟一的皇子是谢昭仪所出,陈昭儿有孕后,我一直盼她能产下子嗣,如今却被谢秋重设计害死。”苏清雪淡然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南轩一时怔住,道:“怎么说?”苏清雪道:“陛下若能除了这逆臣,日后多少时日、多少好女子,想要多少皇子后嗣没有;若是这件事办不下来,反被他所制,纵是另有一百个儿子,又能怎样,被扶上皇位去的也只能是大殿下。”
南轩沉默片刻,微叹了一声,道:“清雪说得是,是我糊涂了。”伸手去握住了苏清雪左手,忽道:“清雪心里委屈么。”苏清雪一怔,道:“什么?”南轩低道:“我宫中嫔妃众多,却从不许你亲近女子。”苏清雪微笑道:“你不是从来都是这样么,我心里若有怨气,怎么会回宫来;自由自在的留在竞州,便做个画师也饿不死我,也不是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想要嫁我。你真把我看作怨妇了么。”南轩搂了他入怀,低道:“清雪,清雪。”脸颊轻轻挨擦他柔软的头发。苏清雪轻声道:“陛下伤心么。”南轩摇头,道:“那奸贼太放肆,我是气得厉害。”苏清雪靠在他身上,口唇微动,想说什么时,却终是未说出口来。
两人相拥良久,一时风过华堂,吹动了殿前垂着的百尺虾须帘,叮玲一阵脆响。南轩慢慢松开了手,道:“清雪在这里玩得开心么?已是出来半月多了,明日便回宫去罢。先去用些午膳。”苏清雪低头不动,道:“我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能容我么。”南轩微奇道:“随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怪过你。”
苏清雪脸上微微发白,道:“陈婕妤一案,虽只是后宫之事,但于陛下要做的大事,却有莫大的帮助。谢昭仪做下这等事情来,同谢太尉无关也有关,陛下借着这事打压他,他若乖乖遵旨,陛下便一步步削了他权柄;他若不肯遵旨,定会行险同陛下相抗,陛下要动刀兵,便是师出有名。”南轩道:“他从不从命,我一样要拿他,也不必寻什么借口。”苏清雪低头拨弄着衣带上系的青莲双鱼玉佩,道:“谢太尉握着半朝权柄,虽不足惧,却不能不仔细防着。如是他先动上了手,调度之间便有痕迹可寻,陛下的胜算便大了许多;陛下若贸然行事,戕害先帝老臣的名声先不说,这着棋终是险了一些。”
南轩不语,半晌道:“清雪,你什么时候也懂这些了。”苏清雪低道:“我这次回来,身份情势都与往常不同,若不自己多留心着些,只怕立时便给人连骨头也嚼碎了。”南轩点头,淡淡的道:“那很好。走罢。”仍旧握住了他手,吩咐外面内侍传膳到紫宫去。苏清雪只觉南轩的手似是比往常凉一些,难道自己能帮他,他反而不欢喜么。
第二日,苏清雪随南轩回城,却并未进宫,自回了云阳侯府。不想前脚进了书房,后脚便有小丫鬟玉梳拿了一只小巧的桃木镶银盒子进来。苏清雪看见,道:“丫头,胡乱收了什么进来。没告诉你不明不白的东西不许进府么?”玉梳吃吃笑道:“公子,不是奴婢没规矩,实是这礼物万万不能拒的。”苏清雪挑挑眉,伸手去取。玉梳似是不想给他,却被他快手拿了去。
苏清雪打开那盒子,见里面是一只绣了玉白莲藕的杏黄流苏香囊,虽不是精致到十分,也算是难得的了;嗅那香气,盛的该是百合片。这莲藕暗合了“连心”“佳偶”的意思,百合是“百年好合”之意。
苏清雪将那香囊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实是想不出谁会送自己这种奇特礼物。若说是南轩,自然有内侍送来;说是谢百同,他存的必不是这份心思;若是女子,却更是无从说起。一抬眼间,忽见碧衣在一旁羞得耳根子都红了。苏清雪心下恍然,笑道:“我还道哪家小姐对我情丝暗系,竟是自作多情了么?”便将那香囊好好的放回盒子里,递在碧衣手里,笑问:“心里中意么?”碧衣脸上羞红,却极坚决道:“奴婢只愿服侍公子。若公子命奴婢过去,奴婢不敢不从,可心里一世也只惦记公子一个。”苏清雪微微点头,道:“那也由得你。”便不再说,自寻了些闲书来看。
如此过了月余,南轩一般的时时召苏清雪进宫,对他仍是从前一样的温存体贴。苏清雪也再未忆及南轩那日在上林苑的些微异状。他寻了时机,悄悄去问小九,如何不着痕迹的毒杀了陈婕妤。
小九说道,陈婕妤服用的玉壶海藻汤中,海藻同甘草原是药性相杀相克的——这中间却有一桩奇处:若海藻的药量大过甘草,仍是无毒;但甘草之量大过海藻时,便成了杀人毒物。那日他借着身分之便,将药物送去披香殿给陈婕妤的贴身宫女亲煎,却悄悄多加一些甘草。那宫女见是陛下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