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阴天,陆陆续续开始有吃完了午饭的学生从外面回来。本就不安静的教室越发嘈杂,邻座的说话声,前桌的饮水声,不知何人路过的脚步声,室外隐隐约约的雷声。
时诗有一种自己即将窒息的错觉,因为正逐渐被无数种声音淹没在自己的教室里。
这即将灭顶的声浪之中有一根救命稻草:季柏遥的声音。
“让一让,我去扔垃圾。”
时诗一怔,连忙把书合起来放到一边,拿起桌上一沓自己的演算纸,伸手接过了季柏遥手里的一大堆废纸。对着季柏遥笑了笑。
“我也有要扔的。我去吧。”
不由分说的拿过季柏遥整理出的废物,转过身有些着急的离开了教室。
站在走廊里,时诗确信季柏遥看不见自己之后蹲下了身,把右手里属于季柏遥的那一摞纸摊开,急匆匆的翻了又翻,终于看见那封被拦腰折了一次,反面沾上了灰尘的白色信封。顾不上看里面的信纸是否完整,时诗扔掉了其他的废物,小心翼翼的把已经被折的皱巴巴的信封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浑若无事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日复一日,在时诗觉得自己就快要无法承受这日以继夜的折磨时,季柏遥却忽然消失了。
最初是断断续续的出现,再后来一星期只出现那么一两天,最后索性再也没有去过学校。
时诗看着自己旁边试卷堆积的越来越多的桌子,偶尔也会为季柏遥整理一番。
爱在背后说人闲话的女同学之中传出了新的谣言,她们说季柏遥这等不知羞的女学生终于退学了,时诗却不肯相信。
怎么可能呢?
直到有一天班里又一次新转来了一个学生,班主任安排他坐在时诗的身旁。
时诗有些迷惘的看着老师,询问着自己身边哪里还有空位。有些谢顶的中年男老师一指时诗右边的位子,竟正是季柏遥原先的老巢。时诗这才明白,季柏遥是真的不回来了。
她的mp3,她的书本和练习册,她精致的笔盒,她细碎的杂物,都还在书桌里。她存在的全部痕迹都还在原地,被时诗收拾的整整齐齐。
可她竟全无留恋,什么都没收拾,这样身无长物的走了。
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这个偌大的城市。除或许依然能够呼吸相同的空气之外,再没有季柏遥留下的任何痕迹。
「我付出了
整整的一日啊整整的一生」
这天与平时的每一天都相同。不惊天动地的思慕,即使垮塌的一塌糊涂,也不会获得老天爷的半分关注。没有坏天气,没有电视剧里的瓢泼大雨,既不是阳光灿烂,也没有阴雨连绵。
时诗努力继续默背着今天老师布置下来的背诵作业,背着有些破,有点失神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似乎觉得自己应该觉得无比的难过,又找不出自己有什么资格为了她觉得苦涩。
青涩的恋爱,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夭折。
回到家,,时诗打开自己书桌旁边的抽屉,拿出厚厚的一本又一本的笔记和辅导书,最终在抽屉的最底下看见那封已经被重物压得重新变得平整的信封。
信封上的灰尘已经被时诗擦干净,可被季柏遥撕破的疮疤却永远不能回复完整。
你能听见你小小的播放器中如水的歌声,可你却听不见,我心底对你表白的声音。
看着摆在抽屉底那封自己有勇气写却没有勇气落款,最终被季柏遥弃之如履的情书,时诗没来由的开始觉得疼痛,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低声啜泣,最终嚎啕大哭。
第二天是周末,作为班长的她带着钥匙悄悄回到了空无一人的班级。
仿佛回到了那一天,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教室,没关严的窗户漏出了些许微风,吹动了窗帘,扬起了细密的灰尘。细细的光被遮光效果一般的窗帘搅烂,伴随着灰尘起舞。
从不知何处传来了对话声,也许是学校的保洁人员正在走廊的某处聊天。那一刻时诗似乎出现了幻觉,看见又有一只漂亮的手推开了门,阳光照在她白色的校服上,把她本就不是乌黑的头发照成有些夸张的红铜色,小小的钻石耳钉反射出冷蓝色的火彩。
她一路走过来,忘记了此时是周末的时诗连忙像平时的每一次一样随便翻开一本书,低下了头。
等着季柏遥走到自己身边,带着阳光的味道爽朗的拍自己的肩膀,“又在看这些伤春悲秋的东西?让个位子给我啊。”
可等了许久,却没有手搭在自己的肩膀。
眼泪滴了下来。幸而时诗戴着眼镜,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没打湿她的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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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之后我才开始
不断地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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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时诗独自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整理了季柏遥所留下的全部,把那些被旧主人抛弃的物件从学校带回家,整整齐齐的放进一个纸箱里,用宽宽的透明胶带封好藏在床下。
这纸箱里的一切她都看了又看,有带着季柏遥漂亮书法的诗文抄写;有季柏遥课上走神时画的小猪小兔;有季柏遥抄袭自己而得来的满分单词听写;也有因为偷懒没复习而不及格的数学试卷。
这其中甚至包括曾与季柏遥形影不离的p3的耳机带上,打开播放,却发现电量早已告罄。
自己这份由于太过犹疑与怯懦而没有来得及曝光的爱情,就从今天开始全部归零。
那些杂物,就是她初次的爱情残留下的尸体,全部的回忆。
就这样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