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四刻,人之里北面,稗田家。
稗田家建在小山坡的顶上,四面围墙,只开一口供人出入。大门双开,是木制的,并不算坚固,只可防君子,不可防小人。然而因其居高临下的地势,外加高大厚实的围墙,非常时刻,只需少数卫士把守大门,即可做到“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是夜,稗田家的大门口只有两个卫兵负责站岗,其余的多数卫士都分散地驻扎在宅子的各处,以备不时之需。经历了昨夜一整夜的奋战之后,人之里的战斗人员基本已经倒好了时差,因此都不会犯困,就连轮班都不需要。
但是就这么站一夜的岗,对于常人来说,还是挺无聊的。卫兵们也不是军人,没有太高的职业素养,只要一闲下来,就很自然地开起小差了。
“啊,无聊啊......”站在大门左侧的胖卫兵喃喃自语道。
“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传闻啊,笑话啥的,给我讲讲!”他扭过头,对着另一边的瘦卫兵说道。
然而,并没有答复。那瘦卫兵静静地站在那儿,双眼直发愣,像是着了魔似的。
“喂!”胖卫兵喊了一嗓子,“你小子,站着睡着了?”
“啊,没有啊!”瘦卫兵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摇了摇头,道: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想啥呢?”
“我在想,这些僵尸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看,幻想乡里一共就这么点儿人,即使把祖坟都刨干净,也不可能爬出来这么多僵尸。”
“所以我就觉得,”瘦卫兵继续说道,“说不定,它们压根不是幻想乡里的死尸。你看它们的衣服,很明显不是这里的风格。它们可能来自别的世界,比如现世,或者地狱,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胖卫兵耸了耸肩,“一开始只是些零碎的传闻,谁也没有当真,然后一夜之间,它们就到处都是了,谁知道这几天里究竟发生了啥!瘟疫?黑魔法?世界末日?”
“不不不,”瘦卫兵摆了摆手,“我觉得这是人为的。据说有人目击到了可疑的黑衣人,记得是在......在哪里来着?反正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这一点不会有错。”
“嗨呀,想那么多干嘛!天灾又怎样,**又怎样,跟我们这些小兵有啥关系!咱们要想的,是怎么活过今晚,或者明晚,或者往后的所有夜晚。至于异变,总有人会去解决的啦!”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这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杂声打断了二人的闲聊。这声音离他俩并不远,听上去就像是狗在灌木丛中穿行的响声。
二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望向了面前不远处的树林。
稗田家四面环树,仅有一条青石小路自门口延伸而出,直达村子的街道。这小路边多生着些野生的灌木植物,将森林的下层空间挤得满满当当的。这些灌木未经修剪,肆意生长,皆奇形怪状,一到晚上,就跟张牙舞爪的妖怪似的,乍一看很是渗人。
更不巧的是,今夜月黑,又起了点雾,十步开外皆是一片朦胧墨黑,啥也看不清楚。二人站在大门口,只可见树影摇曳,而不知道藏匿于阴影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也许它只是一条可怜巴巴的小野狗,也许它是杀人不眨眼的异形。在它现身之前,名为“未知”的恐惧感会在二人心中无限膨胀,使得他们对它的想象愈发扭曲。
“喂!”胖卫兵凑了过去,拍了拍瘦卫兵的肩膀,“你去看一下。”
“不,你去。”
“你去!”
“你!”
“算了,我去就我去!不过是条乱窜的野狗,看把你给吓的!”
胖卫兵提起长矛,嘟嘟囔囔地靠近了树林。随着他越走越近,那怪异的响声反而大了起来,像是在刻意吸引他的注意一般。他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某种东西正在黑暗之中注视着他,巨大的压力令他胃酸上涌、几欲作呕。
终于,他站定在小路边上,低头看着那一小簇正不住地摇晃着的灌木,心里直打鼓。片刻的犹豫之后,他摆好了随时可以拔腿逃跑的姿势,小心翼翼地用长矛的尖端拨开了那片灌木,定睛一看:
那里空无一物。
“呼......”他松了一口气,回头叫道:
“你看嘛,啥都没有!”
“嗷啊——”
一阵嘹亮的嗥叫声响彻了整片山林,在胖卫兵反应过来之前,一道黑影带着劲风猛地扑到了他的脸上,将他直接掀翻在地。
他没能看清那黑影的全貌,也再没机会看清了,因为他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双眼。同样的,他的鼻子、嘴巴、脸,也一并与他失去了联系。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上,如今只剩下蚀骨的寒冷。
“啊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啊——”
语言失去了组织,化作狂乱的嚎叫,震碎了他的喉咙。他的理智已被恐惧接管,求生的本能促使他胡乱地挥舞拳脚,试图将压在他身上的敌人推开。
但是,这种行为毫无意义。当两排锋利的兽牙刺穿他的喉咙时,尖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带着泡沫的血流,“咕噜咕噜”地,从他的口中潺潺流出。
站在门口的瘦卫兵目睹了同伴死亡的全过程,现在已经吓得走不动路了。腥臭的浅黄色液体从他的裤裆里漏了出来,“滴滴答答”地洒在了地上。
在这和平的幻想乡里,即使是职业保镖,一辈子下来也未必能见得了几次血。因此,当这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