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他们的人数已经不太齐全了。好几位武学修行在方才的激战中,化作巨尊尼战矛下的血肉齑粉。好在他们胜了,是惨胜。
从当年江南道的惨败,到如今雪崖山顶的惨胜。
这一路,中原江湖的顶尖高手们,整整在黑暗和屈辱中走了十四年!
如今,他们终于以手中剑,掌中刀,以热血和战意,成功地完成了此生最值得的一次武道巅峰的挑战。他们疲惫坐下,盘膝吐纳。
秦嫣跟着翟容一起从隐蔽处爬出来,她看到师父还在。他是方才一战的阵师,没有直接冲在战场最激烈的胶结处。那匹载着他千里迢迢从中原赶奔此处的枣红大马,低头轻轻舔抵着自己的主人。
秦嫣和翟容过去,扶起洪远孤:“师父,你们赢了。”
余下不到十位的武学修行,此刻也回到了这里。有个人对翟容道:“小容哥儿,给老家伙们生个火。”
有人问道:“酒呢?打架前让你们藏好的,可还能找到?”
“能找到能找到!”有老者欢天喜地,翻出事先藏好的酒。有人一看:“哎呀,可惜,碎了几个囊袋。”
“有就可以了,够堵上你的嘴了。”
“哈哈哈……”
那一阵阵爽朗的笑声,除了说话的人少了一些,声音中气不足了一些,那份豪气干云的气概与风采,几乎和大战之前,一模一样。
众人喝着酒,翟容为大家烧起篝火。洪远孤让秦嫣拿起自己的琵琶:“方才那一战可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师父再把归海一涛阵传你一回。”
“是,师父。”随着洪远孤断断续续的讲述,秦嫣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敦煌城外,安业寺旁,杏云林下的翟家别府。师父又再给她授艺。
不同的是,她方才亲眼目睹了师父带着十六位武学修行者,抗击巨尊尼。如今再倒过来听着师父的一一讲解,获益实在太多了。
洪师叔授艺授了一日又一夜,气血渐渐干涸。秦嫣几次求师父停下来,他都不肯。在这个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洪远孤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看着翟容被支使出去,他忽然说:“徒儿,师父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秦嫣流泪:“师父请说。”
洪远孤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让宜郎生还。”
“……”秦嫣不知如何回答,让翟容陪着自己死,她也是很犹豫的。可是,师父真的让她跟郎君分开,她还是很难受的。
“羽郎已经走了,他将玉姑娘救回来的时候,和莫亨氏同归于尽了。”洪远孤压低声音。
“翟家主?”秦嫣陡闻噩耗,不禁回头看着远处在跟那些武学修行老者生火、做饭的翟容。
“你也不用听着太难过,羽郎是赎罪。那时候,玉姑娘在印河镇其实日子过得很舒坦,年龄又不小了,也没想要嫁人。是他知道姑娘与星芒教有关,而且以她的姿容风采,应该不会在教中地位低。羽郎在她的楼前吹了三天三夜的笛子才打动了她。此后慢慢设计让她同意回星芒教做卧底。”
“怎么可以有这样的事情?”秦嫣从头到尾就不曾见过玉青莲,但是从“无遥阁”的陈设,和她喜欢种奇花异草的习惯来看,这是一个心思细腻、平淡从容的女子。她能以圣女之尊反出被莫亨氏控制的星芒教,更可见她的心胸。这样的女人被一步步利用,最终惨遭莫亨氏的毒手。秦嫣根本没法想象,玉青莲在以卧底身份重返星芒教之后,受到了莫亨氏其他什么虐待?
若不是她对翟羽很有好感,对翟家主这种行为,几乎只能用“恶心”来形容。
“羽郎走了就走了。只是,玉姑娘已经被莫亨氏将双目刺瞎,耳亦不能听。轶儿太可怜了,总得有人照顾着他们。”洪远孤道。
“郎君知道吗?”
“他回去就知道了。”洪远孤说道,“只要他能活着离开此处,他就不会死。毕竟,玉姑娘在小时候照顾他,轶儿他又视若己出,他不会放下这些责任的。”哪怕翟羽因破西域有功,受到圣上的嘉奖厚赏。但是孤儿寡母的,玉青莲又变得瞎而聋,没有个靠得住的男人看着,终归是要受罪的。
秦嫣将头靠在冰冷的琵琶上:“我,我知道了……”她想了想,“可是我打不过他,他会给我离开他的机会吗?”
“若若,你们在说什么?”翟容微笑着走过来。洪师叔看着秦嫣,秦嫣的脸色很平静:“我在和师叔聊曲子。”
洪远孤笑道:“徒儿,弹一遍《归海波》。”
秦嫣的手指抬起,月光下,《归海波》的乐曲如波如潮。
一切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那个已经被气劲破坏的冰湖水、四周尖锐碎裂的石块、空气中弥漫的阵阵久久不肯消散的烟尘,在隐约提醒着四周,这里曾经在昨日发生过怎样恐怖的战斗。
“铮”的一声。
秦嫣的琵琶声嘎然而至,洪远孤迅速将她手中的琵琶接过去。
天上黑云涌动,那枚弱小的弦月,已经不敢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