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的人,不是你想要的人?”高阳拿斜眼看他,“感业寺清贫之地,你让她去那?”
此话一出,皇帝大为紧张,慌忙四下看了看,见都是他东宫跟来的人,稍稍舒了口气,高阳鄙视地看着他。皇帝尴尬地咳了一声,高声道:“都退下。”
高阳更加鄙夷。
侍候的宫人都退下去。皇帝讪讪然笑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而今我新即位,大臣们都看着,我硬将她留在宫中,于我于她都不好。”大臣们不会同意的。他还要名声,决不肯一即位就担上一个觊觎庶母的淫、乱的名声。
“你已贵为天子,却不敢维护心爱之人。你这皇帝做着好没意思。”
言辞激烈,说的皇帝脸都红了,羞恼不已,高声掩饰心中的不满:“你放肆!”
“人主岂能为人所制,今日你此处退一步,他日你仍旧要退,直至某日退无可退,君王之威扫地。”高阳委实不怕他,“向者,先帝广制封建,为群臣所止,彼时陛下曾道如周制各自分封没什么不好,今日,陛下也想做一个名存实亡的周天子?”
倒有点直言极谏的味道,皇帝敛下了怒气,他本就要与高阳长谈,此时说到这里,恰好就是一个切入口。当下便也说了:“阿爹说过,外事有不能决,询于国舅;臣属若有异心,问策十七娘。今臣强而君弱,如之奈何?”
先帝晚年信占卜,信长生,将李淳风的话奉若至宝,深信有一日高阳可救唐室。皇帝眼巴巴地看着高阳,未得权柄,不识滋味便也罢了,做了皇帝,却处处受制于人,谁能甘心?
让皇帝和大臣争斗,没空来管阿武,阿武就是我的。高阳笑道:“你强我弱,此消彼长。九郎还未立太子,青宫不可久空。嫡后无出,余者皆是庶。忠为长子,其母卑,素节(萧淑妃子)母尊,其序后,你想立哪个?”
皇帝宠爱萧氏,偏疼素节,萧氏日日在他耳边诉说素节伶俐,又有呆呆笨笨的陈王忠在一边对比,皇帝也的确动了点心思。长孙无忌欲立忠,皇帝欲立素节,二者相悖,谁胜谁败?长孙无忌积威日重,岂是好相与的,皇帝毕竟是皇帝,岂能坐等被打脸,他们嫌隙越大,争斗越多,就越没空来管旁的。
立储是一个君臣相斗的契机,皇帝若有所思,决定将立储之事提上朝,他仍担忧:“我威势未彰,他们都不听我的,怎么办?”
“陛下拿出立场来,何惧无忠君之士。”这世上怎会缺少迎合君主之人。
皇帝点点头,正好可看看谁忠谁奸。
说完,高阳要走了。皇帝突然发现被歪楼了,忙扯回来:“你要媚娘去做什么?快送她去感业寺,过两年我有威信,必设法迎她回来。”
立储是正事,纳先帝之妃便是昏庸,皇帝怕即位不久就被扣一个昏君的名声,不敢把武媚娘留宫里。
高阳认真地道:“我看上她很久了,横竖你也做不得什么,不如就把她给我了。”
皇帝:“……”想想寺里的确清苦,做了尼姑要剃头,也不雅相,去公主府邸虽仍是侍奉人,却好过感业寺太多,汉武卫后原也是寄身公主府。皇帝心宽,依依不舍道:“你好好待她,莫太苛刻。”
高阳:……还用你说,谁的人谁心疼,你个怂人无发言权。
高阳挑起了皇帝对诸臣的火气,开心地携美而归。她现在恨不能九郎去死,才不会真的认真给他出主意。新继之君,威望尚浅,九郎为太子之时也无为人称道的功绩,一直荫护在先帝余威之下,此时,贸然想令人臣服,且在立储这样的大事上,大臣岂肯让步。
打压下皇帝,让他乖乖地窝着,别觊觎她的阿武,或者觊觎了也没办法把人弄回宫就是高阳的最终目的,至于之后皇帝受挫,她也能设法推托责任——她不过打头出个主意,之后如何,她不去经手就是。
高阳公主的府邸修得阔美华丽,树木山石,园池林立,诸王不及。二人穿林过道,身前有家令亲引路,身后宦官婢女无数,熏风拂面,心旷神怡。
武媚娘有十二年没有出过大兴宫。她跟在高阳的身后,默默地走着,高阳不时回首看她,她皆报以一笑。今日种种皆如梦,不敢置信她就出来了。
过了前院,家令退下,有女史早早便等候在那里。
高阳慢下来步子,等着武媚娘走上来与她比肩,一路边走边将府中的地形方位说与她。
走了许久,方到主院。高阳的居所,院前有池,碧水粼粼,青树掩映,廊下木板地,脱鞋着袜而入。
走到里面,高阳便拥住了武媚娘,武媚娘嘴角带了一抹淡笑,依偎在她温暖的怀抱中,一种名为归宿感的幸福如沸水冒泡扑腾扑腾的在她心间激荡开来。
真真切切地拥抱某人的滋味实在太过暖心。高阳叹息着,有这样的人,她怎么不早早地想开,让九郎占了不少便宜去。这都怨她。这么想着,深深觉得是她的犹豫不决亏欠了阿武,便更为怜惜地在武媚娘的耳边轻柔地道:“你同我住一处,就不另置住所了。”
这话暗示性太强,武媚娘脸红娇嗔,高阳反应过来,也红着脸,讷讷地解释:“我就是想能日日见你。”
气势陡降,高阳顿时就弱弱的。在年纪长于自己的人面前,人天性便会寻求庇护。高阳不要武媚娘庇护,她只想自己能保护她,但在私下,她并不需要表现的多么强大。
她这样脸红气弱的样子,武媚娘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