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虽然已到了穷途末路,但她的眼神依旧凶狠,面色依旧阴冷。她没了双臂,流了很多血,唇色是惨白的,站在冷冷的秋风中,额头上却布满了黄豆大的汗粒。她呲着牙,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预备择人而噬。
她的不屈让人群更加愤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她,方能解心头之恨。
“点天灯!”
“塞炮仗!”
“拔皮抽筋!”
正当他们摩拳擦掌,对着地上丧失了反抗能力的女人大肆宣泄心头恶意之时,那青色的光芒再度从天而降,取走了红三娘的头颅。
人群怒目回视,见牛背上的人已还剑入鞘,冷冷淡淡地望着他们。
“大仇已报,好自为之。”说罢,他扯了扯缰绳,小牛悠悠转个身,嚼着路旁染血的野草,歪歪斜斜向着远方而去。
人群愣了很久很久,直到那二人一牛的身影摇摇晃晃消失在地平线,终于在一个接一个,伏在地面磕头连连。
“英雄……”
……
夕阳下的荒野显得特别广袤,二人身上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林少歌开始吃那些怪模怪样的野生果子。
“我们为什么不到村子里补充些吃食?”
他默了很久,淡声道:“有点不好意思。”
挽月怔了一会,失笑:“做了好事不好意思留名就对了。”
他哈哈大笑,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
挽月心中慢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日子还长,时光会把全部的、最真实的那个他一点一滴展现在她面前,慢慢,慢慢地,可以触摸到他完整柔软的内在,直到终有一日,两颗心真真正正贴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
林少歌对小牛的态度改变了很多。
他终于开始正眼瞧它了。
经历那一战,他意识到从前对它的认知错得离谱。
三两银子买它,根本不吃亏的。它比真正价值三两银子的大牛可顶事多了!
这样的明珠,怎能让它蒙尘?
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他不会再牵着它走,而是和挽月一起骑着它。
小牛:……
……
二人一牛开始登上一处小山坡。
挽月奇道:“这是去哪?”
少歌:“嗯?缰绳在你手上,为何问我?”
挽月低头看看手中的缰绳,愣了片刻:“我忘记了。但我没牵它,是它自己上来的……”
小牛钻过几片小树林,找到一处山洞。高度大约有两个人的身高,宽度能容五人并排通过。顶部垂着许多植物的根须,底下长满了野生植被,掩住小半个洞口。
从外面一望,洞内黑黢黢,一丈之外就看不清楚了。
小牛嗅了嗅,兴奋地“哞”一声,就想往里面冲。
正在此时,洞内传出一个嗡嗡回响的声音:“一定是红三娘他们回来了!听听这牛叫,今晚有肉吃喽!”
山洞深处突然亮起两团火光,有人举着火把从洞壁后面绕出来。
“红三娘可不就是刚才的女头目?这里莫不是他们的老巢?怎么连个放哨的人也没有?”挽月奇道。
少歌示意稍安勿躁。
那二人从黑黢黢的山洞里面摸出来,被外头刺目的阳光晃了眼,一时不能辨物,听他这么一喊,也不疑有诈。
到了外头,看清林少歌二人长相,不由得眯缝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
“哪路的?”
少歌跳下牛背,拱手笑道:“前头村里的。今日三娘带人取粮,吃了里正家的酒糟猪头,心里头高兴,让咱村人摆上酒席招待弟兄们,弟兄们喝得高兴懒动,派我过来喊大伙儿都过去吃酒!”
两个盗匪对视一眼,将斧头别回腰间,老神在在地点了头:“这么说——你们两个,是前头村子里的?”
“正是。”少歌想了想,又问:“不知还有多少弟兄?我先赶回去,让他们铺好席地。”
其中一人唇边有颗大黑痣,痣上有一撮小黑毛。他捻了捻那毛,眼珠一转,道:“有多少弟兄我也没个准数,不如你们进来点一点。”
挽月见这黑毛痣神情异样,忍不住轻轻扯了扯林少歌的衣袖。
他拍拍她的手,朗声一笑:“好!”
“请吧!”那黑毛痣假意弯了弯身子,让少歌和挽月先进去。
二人下了牛,不顾它瞪眼刨蹄地抗议,将它拴在一旁的矮树上,然后进了山洞。
目测直行三丈左右,能到那处拐角。也不知道后面还藏了多少人。
从外头进洞中,双眼一时不能视物。挽月悬着一颗心,牢牢牵住林少歌的衣袖跟在他身后。那两个盗匪并没有紧跟着进来,似乎在等他们走远,然后商量些什么。
趁那二人不备,林少歌突然将挽月往背上一撂,腾身而起,抓住洞顶上垂落的岩石块,像一只大蝙蝠贴在了洞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