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倍也站起身,他正视着李从璟,一字字道:“若是你能解决最后一个难题,寡人便信你!”
“殿下请说。”
“眼下卫将已死,而我等距离黄头、臭泊两部尚有一段距离,当此之时,两部如何夜袭我大军营地?”耶律倍目光炯炯的问,也不知他是在担心什么,还是在期待什么。
李从璟淡淡一笑,并不言语,只是做出等待和净耳倾听的姿态。
就在耶律倍纳闷良久,也等待良久,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李从璟微笑道:“殿下你听。”
“听什么?”耶律倍条件反射的问,然后不用李从璟回答,他就听到外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噪杂喧闹的声音,那声音爆发的极突然,暂时也还不甚清楚,但耶律倍征战多年,岂会听不出,那是有大军冲营的动静?
“怎么回事,来人!”将帅的惯性思维让耶律倍以为有敌军来袭,他急忙招呼帐外的护卫。其实不用他喊,因为护卫已经进帐,并且极为慌张的禀报:“太子殿下,敌袭!”
敌袭。
这两个字落在耶律德光心头,犹如晴天霹雳。
他的下一个动作,竟然是转过身,看向李从璟。
只见李从璟已经迈步走出案桌,对他微微一礼,脸上笑意不减,“太子殿下,早在一日前,本帅的骑兵就已经远远跟在你大军身后了,只是你还不知道而已。你看,‘黄头、臭泊’两部,不是来夜袭了吗?”
“你……”耶律倍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不可能!你的军队怎么会出现在草原上!”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只是看你敢不敢做,能不能做到而已。”李从璟淡然道,“太子殿下难道忘了,前些时候出现在草原南部,袭击多个契丹部落的那支骑兵了?忘了告诉殿下,他们有一个自己的营号——君子都!”
李从璟一挥手,向帐外走去,“实话告诉殿下,我李从璟既然敢跟你合作,就不会没有本钱!无论是今日这一二十人在你面前杀皇宫卫将,还是营外的君子都夜袭,都不是临时起意,更非巧合,而是布局。我李从璟虽然不怕死,但却不能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我敢只身入草原,我敢跟随大军西行至此,我敢和你堂堂皇太子谋国,岂能对草原没有掌控力?本帅虽然是拧着脑袋在玩,但绝对不会一不小心,将脑袋给玩丢了!”
说到这,他转过身,对耶律倍抱拳,温和一笑,“太子殿下,后会有期!”
李从璟离开了大帐,也会马上离开营地,耶律倍却愣在原地,久久无法挪动脚步,像是石化了一般。他以为他已经足够重视李从璟了,他以为他已经足够高看李从璟了,他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李从璟了,但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他错了,错得离谱。
这世上有一种人,是你再怎么仰视都不为过的。
耶律倍额头上冒出粒粒豆大的冷汗。他原本以为他今日就算不答应李从璟,他也能将对方拿下!但他忽然想到,如果他真的没有同意和李从璟合作,那么今日的君子都袭营,就不仅仅是给他一个为李从璟走脱和卫将身死开脱的借口,而是真正的夜袭了吧?到那时,李从璟还是能安然离开!
“李从璟……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耶律倍失神喃喃自语,“不,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魔鬼?!”
半个时辰之后,在君子都的护卫下,李从璟等人策马离开了耶律倍的军营。
回头相望时,那座军营已经有一片起了熊熊大火。
“李从璟,等一等!”耶律倍率领十余骑赶上来,隔着老远就大喊。
李从璟拔马回头,静静看着耶律倍满脸大汗赶到眼前。
耶律倍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但此时却突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默然片刻,他沉声道:“李从璟,希望你记得你今日的话!”
“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记得。”李从璟微笑道。
耶律倍点点头,背靠黑夜和整个黑夜中那团火光,重重道:“敏儿……就交给你了,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她!不要,再让她伤心,要让她快乐!”他惨然一笑,“帮我转达一句话:我耶律倍,不是一个好兄长。”
李从璟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安顿好她。”
话尽于此,耶律倍打算返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可否一问,你为何要帮我上位?”
李从璟直言道:“因为耶律德光的本事比你更大一些,若是他成为契丹皇帝,就更难对付了。”
这是一句很伤人自尊的话,但耶律倍听了之后虽然脸色谈不上多好看,但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向李从璟一礼,领着十余骑转身回营。
李从璟看着耶律倍远去的背影,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呢喃道:“这草原的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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