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第五这般说了,李从璟这才发现面前的官军头领是史彦超。
这个发现让李从璟心里一惊,立即开始自我反省,方才竟然净顾着看美人,硬是没发现史彦超,这是极为危险的信号,虽说他已两月不知肉滋味,情有可原,但这对大军统帅而言却是致命错误。
李从璟心里在自省的同时,表面上仍旧是一副不动如山的神色,他下了马来,再看那位大家闺秀时,眼神已经恢复清明,问第五和史彦超:“那对母子现在情况如何?”
“被抢的干粮已经还给他们,大娘子虽然受了轻薄,没什么大问题。”第五回答道。
“欺辱那对母子者如何处置了?”李从璟点点头又问。
“杀了。”史彦超在向李从璟行过礼后,干净利落的回答。
李从璟觉得没有问题,遂问那位大家闺秀,“这样的处置小娘子可还满意?”
若说先前大家闺秀还是强壮镇定,这会儿见李从璟并非暴虐之人,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精神,但大家闺秀身旁的两位丫鬟,却是在强忍着哭泣,害怕触怒到李从璟,模样梨花带雨很凄惨。
“只是抢夺食物而已,将军却连杀三人,不觉得太过残忍了吗?”大家闺秀踌躇片刻,仍是说出了心中真实想法。
李从璟没有敷衍她,正色道:“百姓逃难,本身携带的食物就不会多,何况是一对弱母子,那些粮食就是他们的性命,抢其粮便是害其命,遑论这几人更有轻薄之举。此时我王师不用重刑,便不足以震慑宵小,往后逃难的百姓中,便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事。”
大家闺秀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门道,看她讶异的样子,应该是对这里面的人情世故知之不深,听了李从璟这番认真的言辞,小娘子躬身行礼,“将军的话,奴受教了。敢问将军高姓上名?”
李从璟这才正经打量这名小娘子。
周围的百姓,不少都停下了脚步,观看他们这边的动静,方才李从璟之所以愿意说这么多话,为的便是在蜀地百姓中竖立王师光辉的形象,毕竟平蜀之后要治蜀,而大军行为如何、大军将帅形象如何,便是当地百姓对新的统治者的第一印象,对此地日后的治理很是重要。
“在下李从璟。”李从璟温和的笑道。
虽然心中已有一些预感与感测,但真正听到这三个字,孟延意还是吃惊不小,“阁下便是王师统帅,当朝秦王李......李帅?”
李从璟闻言,双眼立即微微眯起,眸中也开始有了深刻的含义。
看到李从璟这幅模样,孟延意立即暗叫糟糕。
前日在驿站中,王师精骑闯进来,却没有大开杀戒,而只是接收了驿站,但孟延意却是自此陷入了兵荒马乱中,变得身不由己。
今日之事,的确如第五所言,是她同情那对母子而冲动了,以至于弄巧成拙。但当她被第五姑娘带到李从璟面前,从看到李从璟的第一眼开始,她就觉得李从璟不凡。
这种不凡自然不是因为李从璟俊朗潇洒,而是因为李从璟身上的气度与威严,还有举手投足间的气势,让见多了西川显贵的孟延意另眼相看。
方才她在心中暗暗比较,却是发现西川那些所谓显贵,却是没人在气度上及得上李从璟的,这让她很是惊讶,不由得多了个心眼,加之李从璟的年龄容貌很是符合她对秦王的风闻,故而猜测眼前人有可能是那位王师统帅。
所以在听了李从璟最后一番话后,孟延意便顺着问李从璟的名讳,而在李从璟毫不犹豫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心绪激荡的孟延意说了那句话。
话一出口,孟延意便意识到不妥了。
知道王师统帅是秦王李从璟的,可不会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不知小娘子是哪里人氏,令堂又是谁?”果然,孟延意听到李从璟发问了。
孟延意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她不留痕迹的俯身行礼,张口就是一通胡说:“奴是雒县人,家父在雒县经商,与雒县贵人常有往来,故而知晓秦王。奴拜见秦王殿下!”
李从璟看着孟延意,微笑不语。
孟延意弓着身子下拜,良久不见李从璟说话,不禁偷偷瞄了李从璟一眼,看到对方这幅模样,不知为何,孟延意觉得对方色眯眯的,这让她心头更加不安。
又等了片刻,还是不见李从璟有动静,孟延意却没法再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了,那很累,她不得不出声道:“家父还在等奴,奴也不敢耽搁秦王殿下,请殿下许奴告辞。”
李从璟老神在在的打量孟延意,就是不出声回答对方。
第五姑娘早就发现孟延意的不对劲了,她跟身后的军情处锐士言谈了一阵,又跑去后面问了那位随行的西川官员,在得到答案后,很快回到李从璟身旁,踮起脚跟对李从璟耳语了一句,说罢还不怀好意的看向孟延意。
得了第五姑娘的“军情”,李从璟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看着惴惴不安的孟延意微笑道:“小娘子若要追赶令堂,路程恐怕有些凶险,不如由我送你一程,你还是跟我走吧。”
说罢,大手一挥,在孟延意惊愕害怕的眼神中,军情处护卫架起她就走。
待李从璟一行人策马呼啸而过后,那些道旁的百姓,闻听了李从璟今日处理的事,莫不伏低大拜,高呼秦王英明、秦王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