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时,你也说几句,让我歇歇。我这话痨的病是治不好了,一没人说话我就想说几句,说多了嗓子受不了。”
岳蓉关切道:“多喝水,平时买点润喉糖备着。你从来能说会道,我以前就知道你是改不了的。你说的话谁不爱听,是不是?没人给你提反对意见,你当然不会想着改了。”
姚若瑜笑:“天给我一张巧嘴,就是让我说话的。”
盛逢时想了一会儿,没什么可说的。她唯一能想到要和岳蓉沟通的,就是岳蓉的病情,但这恰恰是岳蓉不愿听的。
姚若瑜也看出来了,没法,只能自己继续顶上:“岳老师,您看逢时,闷葫芦一个,都工作这些年了还不会说好听话,是不是没我聪明?难怪到现在还是个不出名的小教授,对吧?”
岳蓉扫了盛逢时一眼:“是,她是沉闷了点,工作上容易吃亏。”
“对嘛!这个社会可不是单纯靠实力的,做事要讲究方法,对不对?像您,您知识水平强不说,您还讲究教学技巧,所以把我们这一批批学生都带得那么出色。”姚若瑜把岳蓉夸了一通,再转回自己身上,便显得既真诚又俏皮,“您就说我吧,要能力有能力,要人脉有人脉,我想跳槽,说跳就跳了,多少下家等着接我。我有一个诀窍,您知道是什么吗?”
岳蓉:“是什么?”
“就是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您在我这个位置,您会怎么做?哎,这么一想,我就知道怎么做更好了。”姚若瑜脖子扭过来扭过去,真觉得如果自己有颈椎病,今天马上就能治好,她朝盛逢时说,“我今天就把这个诀窍分享给你了,不用谢我,将来你事业更上一层楼了记得请我吃饭。”
盛逢时配合道:“好。”
姚若瑜心里知道盛逢时确实是在配合,但是……姚若瑜觉得在这个方面她比盛逢时强得实在是太多了,同情盛逢时的同时她内心某个角落免不了有些自傲,她才是适合社会的人。盛逢时这样的,盛逢时和袁木,也就只能靠着实力扎根了,真是很不容易。
好像张阿姨开门的时候说了“你们”?袁木就在外面吗?端正安静地坐在排椅上,等着盛逢时出去吗?
姚若瑜一不说话,病房立刻静了。气氛变化太快,姚若瑜想不注意到都难,收回心思挂上笑:“岳老师您知道吗?只要我不叫逢时出来吃饭,她就永远是食堂食堂。我前公司的接待小妹,还知道周末跟着我出去改善伙食,逢时一个大学教授,二十年如一日吃食堂的饭,不知道的还以为教授工资多低呢,大家都不愿意当教授了。”
盛逢时说:“我们食堂饭很好吃。”
姚若瑜摇头叹息。
岳蓉说:“经常到饭店吃一吃,也是可以的。”
“逢时你听到没?岳老师教育你呢。”姚若瑜示意盛逢时接话。
盛逢时却沉默了几秒,而后似是想好了,看着岳蓉的眼睛准备开口。
姚若瑜敏锐地察觉要出岔子,拼命给盛逢时使眼色。
盛逢时视若无睹,平和而坚决地说:“我现在都在家里吃饭。”
岳蓉问:“是你做饭?”
盛逢时答:“不是我。”
岳蓉神色冷淡,说:“是和你一起来的人吧。”
姚若瑜暗暗一惊,原来岳蓉也听到了张阿姨的话。看这样子如果盛逢时不说,岳蓉应该是不准备戳破,现在倒好,袁木想藏也藏不住了。姚若瑜忍不住埋怨盛逢时太固执,真就非要把袁木带到岳蓉面前吗?不见岳蓉,对她们的生活有什么影响?能避就避开,少多少麻烦,盛逢时怎么不能为袁木想想?
盛逢时说:“是。”
“来了怎么不进来。”岳蓉道。
盛逢时便走出门去,带来袁木,并肩站在床尾。
袁木微微弯腰:“伯母好。”
岳蓉眼珠在她们两人之间瞥了一个来回,冷漠地问:“这是谁?”
盛逢时说:“朋友。”
岳蓉:“普通朋友?”
盛逢时:“不是普通朋友。”
岳蓉眉头深深皱着,看向袁木:“你多大?”
袁木说:“二十一。”
岳蓉:“盛逢时四十了。”
袁木说:“我知道。”
岳蓉:“你们走吧。”
袁木看一眼盛逢时,朝岳蓉又微微弯了一下腰,说:“伯母再见。”
岳蓉不应,盛逢时带着袁木离开病房。
姚若瑜望着袁木的背影,猝然被岳蓉叫了名字。“姚若瑜,不早了,你也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岳蓉微笑着说。
姚若瑜突然心中一寒,这股寒意来得古怪,却久久不散。她知道,岳蓉对她的温和与关切都出自真心,可她只是岳蓉教过的成百上千个学生中的一个而已。她更知道,岳蓉对盛逢时的冷漠不仅存在于表面,岳蓉的冷漠之下,没有那颗母亲的心。
姚若瑜无法想象,换做是她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她会极度渴求爱,只要有人愿意给她一点点的爱,她就会死死地缠住对方,用尽热情,终被遗弃,然后再次没有尊严地渴求别人的爱。
不是任何人都能在一个缺失爱的环境中,成长为一个坚定独立的人。盛逢时比她强太多,盛逢时没有的东西,是盛逢时不想要,她没有的东西,是她得不到。面对盛逢时,她没有资格自傲,没有一丝丝的资格。
姚若瑜独自走在路上,觉得这个世界不是她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