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烈焰熊熊,四周一片通红,火光映照下,老僧面目明暗不定。
“我点燃藏经阁,又怎不知灭不了他?他已顿悟枯荣,触到劫境。只是若不如此斩断因果,老衲心中执念,亦要化魔。”
李壬终于从慧光所说的故事中回过神来,想到大雄宝殿内那怪异的年轻僧人,问道:
“大师,我见大殿佛顶上坐了一个只有半边脸的和尚,那是?”
慧光眼神悲苦:
“那便是觉性以枯荣相凝聚的尚未完整的法身,待他恢复常貌后,只怕……寺内僧众性命不保。”
李壬惊道:
“可有法子救得了他们?”
慧光却望向大雄宝殿,眼神迷茫道:
“谁又能救得了他们…执念…这又何尝不是度了他们…”
李壬微愣,问道:
“你意思是让他们去死么?”
慧光摇头不答。
李壬当下无比失望,怒道:
“没想到慧光大师也会苟且偷生,你平日里宣扬的慈悲呢!”
“慈悲…唉…”
慧光长叹一声,看向李壬,少年黑色瞳仁里映着藏经阁的熊熊烈焰,袒露的胸口上有两片微光闪烁的冰蓝色叶络纹。
他忽的眼神一凝,问道:
“道纹,你是仙门中人?”
李壬正待回答,慧光又说:
“佛门修自身愿力,与道门夺灵之路甚为相异,你来此地又是为何?”
李壬无意隐瞒,直截了当便道:
“我体内存在两种灵机,天诛不日将临,受人指引这寺内便会有化解劫难的机缘所在,可没想却撞上了这些怪事。”
慧光闻言神色复杂沉重:
“原来如此,你可知化解天诛需要何种代价?”
李壬见慧光似乎知道些什么,当即问道:
“要什么?”
慧光道:
“众生平等,你多夺了一份灵机,便要用一条性命来抵。”
慧光平静的声音如同一股寒流,凉彻了李壬心扉。
慧光又道:
“贫僧日前感应今夜便是圆寂之时,本以为是我那觉性徒儿动手,却没想会应在你这个仙门中人身上…”
李壬不解道:
“大师此言何意?”
慧光道:
“天诛是你来的因,老衲便替你圆了这个果,但今夜寺内的因果便会沾惹到你身上,你可愿意?”
李壬苦笑道:
“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大师所说,化解天诛须得以命相抵,我又哪里有第二条命?”
慧光从手腕上解下一串佛珠,拉过李壬的手,塞了进去。
李壬心头讶异。
我道纹初成后力量增加何止十倍,这和尚却力量更甚。
这串佛珠呈紫黑色,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表面异常光华温润,如紫玉般,看得出是时常摩挲。
李壬触到珠子时候,感觉体内从进寺起就一直翻涌的燥热终于平静了下来。
慧光双手合十,沉声道:
“少侠日后若有时间,还请帮老衲将这串珠子带给朝平郡灵台宗虚云禅师,然后再将今晚所见如实相告便好。”
李壬道:
“朝平郡,灵台宗,虚云禅师…”
李壬默念几遍,记定后,疑惑道:
“大师何不自身前往,我近来却是没时间远行。
“去与不去,是你的缘法,老衲另有要事,你且坐下。”
慧光的声音突而带上了一丝宏大庄严的气息,李壬一晃神,下意识便盘腿坐下。
慧光面带微笑,也在李壬对面坐下,以手抚上李壬头顶,李壬感到头顶处微微发热,慧光在对面诵起佛经。
“如是我闻,尔来十方无量世界,一切诸佛,或过去世,或未来世,悉听闻我愿。”
“转轮生死,无始无明,以此一报身,愿受众生苦。”
慧光跏趺而坐的身体竟渐渐悬空,脑后放出无量光明。
那光射出三丈外,又如水痕一般淡淡消逝。
藏经阁烈焰滔天,如同一座火莲,映衬着老僧渺小的身影。
李壬忽然感到一股热流从头顶涌入他的眉间,又分出一股,流至他下丹田内。
他眉心紫府内蕴含着的貔貅灵机与下丹田内木灵寒气被这热流渗透,似乎散逸出丝丝黑气,这些黑气细如发丝,却如有生命般扭动着,诡异莫名。
不知过了多久。
慧光周身光芒消散,悬空的身体羽毛般落下。
李壬感到头顶热流忽然消散了,体内黑气钻出后,他浑身一轻,再无那种天诛悬顶的危机感。
他看向对面的慧光,正欲道谢,但那老僧却枯坐在地,双眼紧闭。
寒月染上火红色,夜空被烧亮,书页哗啦啦燃尽后,热风中,黒絮飞舞。
一代高僧,就此圆寂。
李壬呆住,走到慧光身前试了试他的鼻息,声音有些颤抖道:
“以命相抵化解天诛,慧光禅师竟是为我而死,可为什么……”
他又想起慧光之前的因果之说。
他为我解了天诛之因,难道那觉性的因果,此后便落在了我的身上?
李壬蓦地转过头去,大雄宝殿在火光映照下灼灼生辉,如在阿鼻地狱。
……
当李壬再度进入大雄宝殿时,那些僧众都已消失。
青铜大佛覆上了一层油蜡般的暗红色稠液,仿佛一根巨大的红烛,被热浪炙烤。
那红蜡却不是向下流动,而是缓缓向上蠕动,如有生命般,钻入顶端的觉性体内。
觉性枯萎的半边脸渐渐鼓胀充实,那半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