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欧阳行说话间对于官场上的事十分排斥，刁小三皱了皱眉头：“小行啊，不是当哥哥的说你。你这天资聪颖却不修仙，读书百卷却不好好当官，可不对。你看我就是当一个乞丐都有不少追求。前年成立了丐帮，今年我便打算尽快把丐帮扩展到整个赵国，然后是整个沧州……你可千万别连一个乞丐都比不上。”

欧阳行从上到下打量了欧阳行一眼，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

这两个月，也就是欧阳行在路上的时候，春闱便已经结束，落足通州之时，各地乡试的榜单已经张贴出来。然而欧阳行自有圣谕，不需要凑到榜单上惴惴不安地看榜。

就在各地书生为着中举而焦灼时，欧阳行正跟着刁小三找来的老师唱莲花落，一路唱着小调要着饭，虽然拖拖拉拉走得很慢，也不过两天便到了京都。

通州是赵国直隶地区仅次于京都的一个重要城镇，距离京都不过二十里的路程。作为全国最繁华的通衢，这二十里路上到处能够看到大小集聚的集市。然而欧阳行却也注意到了一路上酒楼茶馆之中提刀而坐，眼睛不住朝着街上斜视的江湖中人。

这些人身上也不穿着各家门派的衣服，只是寻常江湖行侠一般的装束。虽然穿着普通，但是喝茶吃饭时，身上不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高人一等的气息——长凳两仗长，他们却都是正襟危坐，完全不似走江湖的翘腿敲桌，更不会着急催菜吆喝。

隐隐的，欧阳行已经嗅出一种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感觉。他心里想着，自己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小屁孩，京都的人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也不是欧阳行自作多情，实在是一路上关于关于抢劫读书人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五六起。要知道，这可是直隶，这可是京都外围，是整个赵国治安最好的地方，但是读书人却频频遭灾，要说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御师弟，还能是因为谁？

……

早在两个月前，浙江学政将特允欧阳行参与春闱的折子递到京师之后，当朝官员便纷纷震动。要知道，这可是圆镜先生的弟子啊！

欧阳行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天天侍奉的圆镜先生是如何一个人物，然则在京师之中，虽然七年过去，圆镜先生张帅的传说依旧流传在井巷之间。

据说他从无老师，却无所不知，无所不通。他一介寒门出身，却从不畏惧天下权贵，所有的王公贵族在他面前都不敢放肆。他少年及第，却在官场上历经坎坷，在文华殿整理了二十年古籍，然而从文华殿中出来之后，却一年三升，直接担任一品尚书。他中年成名，却不贪图富贵，新皇登基之后，不顾新皇的再三挽留，一力告老还乡，创设三净书馆。

然而使得圆镜先生一举成名妇孺皆知的，是荣亲王在一次寿宴上公然穿着明黄色蟒袍的时候，他曾经摔人直接进入亲王府，呵责荣亲王穿着越礼。

因为亲王只能穿米黄色的服装，而明黄色是皇家专用的颜色。当时亲王府中来宾众多，便是石崇王恺这样的当权者也都在场。然而圆镜先生却喋喋不休，非要当场把荣亲王治罪。

据说那一天亲王府中风云动荡，甚至还爆发了修士之间的大战，最后终于惊动了皇上。皇上也亲自来为自己的叔父说情，但圆镜先生不依不饶，最后让荣亲王把衣服拖下来，让衣服代受了八十大棍。

这样可把荣亲王的脸打肿了。事后不过两个月圆镜先生便辞官告老，大家都怀疑是荣亲王做的手脚。

于是赵国百姓顿时十分同情这个好官，圆镜先生刚正不阿的形象也一下子流传开来。

“世人不晓得富贵轻，却没人把那恩义张。

王家的白银称大象，石家的门生嚷朝堂。

新皇登基后赦天下，依旧杀人的是亲王。

你倒是亲王无所惧，却忌惮江南一书生。

那一天绫罗铺满街，亲王家丁欣喜若狂。

珊瑚的摆设能夹道，鞭炮和锣鼓喧天响。

亲王府中红莲花开，恰在此时他带人闯。

先打了家丁不识人，再寻那亲王着明黄。

……”

欧阳行此时唱着的，便是歌颂自家先生的莲花落。

童稚的声音原本就清脆明亮，唱起莲花落来更是黄鹂一般婉转。再加上这一段莲花落本来就是传唱度极高的曲儿，大家也都是喜闻乐见。于是乎不到京都，欧阳行手中的缺牙破碗就满了。

“哎呀呀，小哥，到底是刁哥看中的人啊，要钱的功夫，就是比我们厉害！”身旁一路引着欧阳行来到京都的乞丐连连感叹道。

欧阳行看着自己手中满是铜板的碗，摇了摇头：“哎，这年头，要饭的比拉车干活的还赚钱。真是难以想象。”

“不，小哥，你这可就说错了。我们这可不算是要饭。”那乞丐摇了摇头说道。

欧阳行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准确的说应该是讨钱。”

“这是什么话？我们是正儿八经的文艺工作者。愉悦了大家，恶心了自己，我们赚的都是血汗钱呀。”

欧阳行瞪大了眼睛，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有这么高的觉悟，当下啧啧赞叹道：“你很有前途啊。”

到了京都，欧阳行便算是安全了，便不用再担心有人找自己麻烦，也就不必再伪装乞丐。于是他换了一身行头，当回自己的读书人。

衣服和鞋袜都没有买金贵的，只是粗布涤青的款式。不过欧阳行长得好看，穿上之后依旧很有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