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朱和昶含笑道:“老先生是长辈,不必起。”
傅云英代表的是皇上,王阁老哪敢听从,还是坚持站了起来。
同席的范维屏也忙站起身。
傅云英将簪花别到王阁老官帽上,王阁老朝她微笑拱手。
接着是姚文达、范维屏、汪玫。
最后是崔南轩。
傅云英走到他身旁,眼眸微垂,纤长手指拈起花枝。
崔南轩放下酒杯,起身,目光落在她侧脸上。
她面无表情,为他簪上花枝,动作利落。
给其他官员簪花的是身披绶带的内官们,她代表朱和昶,只需要给几位阁老簪花就行。
眼见几位阁老都装扮上了,众人起哄,拍手齐声叫好。
范维屏笑着说:“现在我们也都是老fēng_liú了。”
众人大笑,也纷纷将分到自己的绢花戴上。
傅云英后退几步,回到御桌前。
吉祥捧来一朵金花枝,给她簪在官帽上。
朱和昶手指轻抚杯沿,笑看傅云英一眼,看她戴花还挺好看的,忍不住偷笑,朝众人道:“今天宴上簪花之事传出去,必是一桩美谈。朕心甚愉悦,众卿可饮一杯。”
说完,他举起酒杯。
内殿里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大臣们一起举杯,饮下杯中美酒。
接着,今年的新晋状元、榜眼、探花郎也被叫进内殿。
三人都很年轻,年纪最大的状元也才三十多岁,一个比一个人品出众。
老翰林考校三人学问,三人对答如流,当场赋诗一首。
念完诗,满堂喝彩。
朱和昶大喜,命他们三人为几位阁老斟酒。
满殿皆是朝廷大员和皇亲国戚,几百道视线一下子全落到自己身上,重如千钧,三人头一次参加这种宫宴,有些拘谨。
状元郎给王阁老斟酒的时候,手在打颤。
榜眼更紧张,差点打翻汪玫的酒杯。
唯有探花郎苏承裕最为大方,大概因为他长得最好看,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关注的焦点,已经习惯各种注目了。不过毕竟还年轻,姚文达和他说话的时候,他脸色僵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朱和昶小声对傅云英说:“他们太拘束了,还是你胆子大一点。”
傅云英心想,这毕竟不是殿试之后的闻喜宴,状元他们紧张也情有可原。朱和昶第一次上朝的时候,表现和苏承裕差不多,只不过因为他地位尊贵,他不开口,没人敢先出声,所以他才能唬住人。
朱和昶望着眼前一片欢声笑语的大殿,唇边含笑。
群贤毕至,济济一堂,国朝最优秀、最拔尖的人才,此刻都簇拥在他身旁,俯首称臣。
王阁老和姚阁老为首的大臣慢慢老去,汪玫、范维屏这一代的中年大臣将会接替他们的位子,范维屏是老爹留给他的人,经过汪家可能涉嫌通倭的事,汪玫也会逐渐投向他们,他已经上疏弹劾包庇浙江世家的当地官员,算是明确表态了,年轻大大臣中,傅云章,苏桐,工部和礼部的几位主事表现优异,都属后起之秀。
今年的一甲三人不仅饱读诗书,确有真才实学,而且真正关心民生经济,对策答得很好,不是只知诵读的迂腐之人。
他几乎可以预见到即将到来的政治清明景象,虽然他向来对自己要求宽松,没有太高的追求,也不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开创一个新的盛世于他来说太遥远了,他不想好高骛远,能做到太平安稳,让黎民百姓安安生生过日子,他便心安了。
朱和昶感慨良多,失神了片刻,举起酒杯,看向傅云英,轻声道:“云哥。”
外殿有教坊司歌舞助兴,乐声轻快,内殿人声笑语不绝,他的这一声呼唤混在嘈杂细碎的声响中,模糊不清。
但傅云英还是听到了。
她抬起头。
朱和昶朝她举杯。
吉祥机灵,立刻拿起执壶筛了杯酒递给傅云英。
她一笑,接过酒杯。
隔着御桌,君臣二人互敬。
温酒入喉,酣畅淋漓。
……
丹陛下不远处,崔南轩手指握紧酒杯,垂下眼帘。
脑海中还反反复复一遍遍重现傅云刚才给他簪花的情景。
像极了她还在世时,每天送他出门,踮起脚帮他正一正官帽,笑盈盈问他今天夜里几时回来,可要给他留饭。
他常常晚归,她即使睡下了,也会给他留一盏灯。
宴席上的酒是御酒,难得一寻的珍酿。
他喝下肚的,却寡淡无味。
……
外边君臣欢饮,后宫孔皇后也设宴和命妇们同乐。
孔皇后有孕在身,因是头胎,格外重视,宴席的事都是女官代为料理的。
交泰殿内满室珠光宝气,粉光脂艳,一眼望去,命妇们头上的珠翠金玉折射出一道道耀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