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心里有气,故意咬重了“拨冗”二字,又提了宁摇碧,暗示自己才是这侯府的主人。
苏史那当然不会听不出来,但他这样年岁的人,早已修炼得八风不动,微微而笑道:“主母说的极是,下回某家定然留意,决不再瞒主母。”
又道,“某家还有一话,却不知道当不当告诉主母。”
卓昭节一蹙眉,道:“苏伯有话但请直说无妨。”
苏史那含笑道:“料想此事主人也与主母说过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就是大房四娘子的事情。”
“九郎确实与我说过,但他说,此事等他回来再议。”卓昭节不动声色的道,“可是苏伯另有想法?”
苏史那也不隐瞒,点头道:“这件事情若是做了自然是会得罪大房,尤其现下吕氏、尤氏的事情揭发出来后,即使有长公主出面,恕某家直言,大房还是难免恨上主母的。”
“我既为九郎的妻子,自然与他同进退,行事只问是否对他有利,至于得罪谁不得罪谁,谁恨不恨我,那都是次要的了。”卓昭节抬了抬手,似笑非笑的道,“再说大房那边既然不喜欢九郎,我是九郎的妻子,不拘是否得罪过他们,难道他们就会喜欢我么?苏伯也不是不知道,我虽然年轻不懂事,却也不是怕事的人。”
苏史那笑着道:“主母既然这么说了,那某家也直言——某家却是建议主母插把手,帮了宁四娘这一回的。”
卓昭节平静的道:“却要烦请苏伯告诉我,这么做,对九郎有什么好处?”
“主母这回可就错了。”苏史那微微而笑,道,“这件事情若是做了,最大的好处,却是主母得的。”
“哦?”卓昭节饶有兴趣的问,“苏伯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兜圈子了,我却看不出来帮了宁四娘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得罪祈国公与祈国公夫人我不怕,但宁四娘的感激,我想,也算不得多么紧要的事儿?”
苏史那笑着道:“宁四娘当然不能报答主母什么,但君侯呢?”
“君侯?”卓昭节一怔,道,“苏伯何妨明说?”
苏史那狡黠一笑:“主母难道不知,当年某家这些人的旧主一事?”
他提醒了这一句,卓昭节立刻明白了过来,噫了一声,下意识道:“九郎说宁四娘单纯,如今看来,也是未必啊!”
之前宁摇碧说,宁瑞婉趁着在纪阳长公主跟前陪伴时遇见雍城侯,所以跟出院子求这叔父帮忙,不使欧氏拆散了她与结发丈夫。因为宁摇碧说了宁瑞婉如今被欧氏看着,不能回到许家。卓昭节还道她是迫于无奈,顾不得祈国公与雍城侯之间的龌龊,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才求了雍城侯,但现下被苏史那提醒,却醒悟了过来:“什么试试看,她根本就是冲着雍城侯去的,笃定了这件事情求雍城侯,十有八.九可成,不然,还不如求虽然在大房与二房的争执里始终站在了二房这边的纪阳长公主呢,好歹那也是宁瑞婉的嫡亲祖母,也不是很喜欢欧氏。”
宁瑞婉之所以会认为雍城侯多半肯暂时撇开两房之间的龌龊帮她,当然是她想到了自己如今的遭遇和雍城侯本身的经历十分相似——宁瑞婉是与许怀玉恩爱有加,却不被祈国公夫人欧氏所容,故而要他们分开,让宁瑞婉另嫁高门子弟,雍城侯则是为局势所迫,不得不娶了他并不爱的申骊歌,叔侄两个,都是婚姻难以自主,正是同病相怜。
所以听了宁瑞婉的恳请后,雍城侯难免会被触动心怀,答应下来。
只是雍城侯与宁瑞婉同病相怜,宁摇碧可不是这样,再者,宁瑞婉这点小心思,恐怕也没能瞒过宁摇碧去,宁摇碧之所以没和卓昭节说清楚,无非是因为此事还涉及到了申骊歌,那是宁摇碧的亲生母亲,生母一生苦恋却不被生父所接纳,料想宁摇碧心里也郁闷得紧,那就更不想说了。
因此宁摇碧轻描淡写的带过,卓昭节对他素来相信,就没多想,倒还以为只是宁瑞婉急病乱投医,而雍城侯是单纯受不住侄女请求。
此刻被苏史那点醒,就立刻明白了过来——苏史那这也是变相的对之前指使吕氏揭露大房收买雍城侯枕边人一事的补偿了,毕竟卓昭节过门以来,因为宁摇碧的宠爱,几乎是无往而不利,惟独雍城侯先入为主,又恼她和宁摇碧太过缠绵,对这个媳妇始终不冷不热。
若这一回卓昭节帮了宁瑞婉一把,那么雍城侯或许会对儿媳态度有所缓和,而且,这次吕氏、尤氏两个侍妾下了水,前途未知,虽然是苏史那所暗中设计,明面上却是卓昭节揭发出来的,到底于雍城侯这个做公公的面上有损,卓昭节也着实该做点安慰雍城侯的事情。
不过,卓昭节略作沉吟,却道:“苏伯提醒的虽然好,可我却要问一问九郎的意思才能决定的。”
雍城侯想帮宁瑞婉,说到底,是觉得他和这侄女同病相怜,一样在姻缘上不顺,这种想法,显然是对申骊歌不满意,宁摇碧是申骊歌之子,又素来精明,岂能看不出来父亲答应为堂姐转圜的缘故?
而他反对雍城侯插手此事,显然既是考虑到他要随雍城侯离开长安去翠微山监工,也是对雍城侯至今对被迫娶了申骊歌耿耿于怀的反感。
卓昭节可不想为了讨公公的喜欢,却让丈夫不喜,即使她知道以如今两人的感情,这点事情即使逆了宁摇碧的意思,宁摇碧也不会当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