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九轻轻一沉肩,便将王二毛的大巴掌闪了开去,一边加快脚步,他一边低声数落,你今天惹得是非还不够多啊。你这小子,平时畏畏缩缩,今天怎么胆子如此地大居然想一个人对四个,嫌自己命长了不是
这不是有你在旁边么我对付不了他们四个,你不是练过武么王二毛挠挠脑袋,讪讪地回应。自从家里有了那十几斗米,他的胆气一下子就足了起来。以往忍一忍就可以躲过去的挑衅,现在却总想立刻反击回去。这也许就是人吃饱了的缘故,若是换做平时空着肚子的状态,他绝对不会对着药铺的账房伙计们大抖威风。
以后能忍还是尽量忍。刚才咱们若是把巡街的帮闲们招来,肯定捞不到半点好处。有道是官字两张口,全凭嘴来说。那些帮闲都是富人家养的狗,无论咱们有没有理,都不会帮咱们出头程小九叹了口气,再度郑重叮嘱。
王二毛想想刚才自己的嚣张模样,心下也觉得有些后怕。收起满脸的疲懒,低头嗯了一声,算作答应。但想想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一无所有,胆气立刻又壮了起来,拍了拍胸脯,恶狠狠地说道:怕个球,我家里现在有米,有钱。即便我不在,老娘和妹妹两年之内不会挨饿。谁再敢欺负老子,老子就跟他们玩到底。有本事他们把老子立刻弄死,否则,老子鸡蛋碰石头,也能碰他一身蛋黄蛋白
说罢,他的眼里果真冒出了两道从来没见到过的凶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走在他身边的程小九吃了一惊,赶紧拉住他,笑着说道,行了,行了,谁要你老子娘命来,用得着这样凶么。别人不惹咱们,咱们也不惹别人就是若是真逼到了万不得已的份上,再去拼死拼活也来得及
,看不起老子。老子将来一定活出个样子来,让他们见了我就后悔王二毛又跺了跺脚,仿佛得罪他的人就在脚下般,恶狠狠地赌咒发誓。程小九不知道他赌咒发誓的起因,笑了笑,低头不语。
老子反正今后再不忍了王二毛又丢下一句,迈开双腿,大步流星向家走去。
程小九拔腿去追,一时间怎能跟得上望着王二毛气势汹汹的背影,他忽然意识到好朋友变了性子,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胆小,懦弱,遇到麻烦就向自己背后藏的王二毛。这个变化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无从考证。但这个变化切切实实地进行着,让两个人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陌生。
也许,这就是长大。望着脚下被夕阳不断拉长缩短的影子,程小九默默地想。自己感觉到王二毛在变,在对方眼里,又何尝不以为自己也在变化。变化之后的他和二毛,还会如亲兄弟般彼此呵护么他不知道,那背后的秘密已经超越了他这个年龄所能预测的范畴,并且在书本当中永远找不到答案。
回到家,阿娘还是恹恹地睡着。程小九在院子里用土坯搭了个灶,将一个装咸菜的坛子洗刷干净了,架在火上权做熬药的砂锅。这药实在金贵,他不敢慢待了,从烟冒起来的那一刻开始,两只眼睛就一直紧紧盯着药坛子,唯恐不小心溅出一星半点儿。
炭火不停地舔着坛子底儿,烧得坛子内的药汤沸声如鲛鱼吐珠。片刻后,有股浓郁的药香开始在院子里边弥漫,伴着暮色和炊烟,将寒门小院点缀得格外宁静。
吃过这几副药,阿娘的身体会好起来吧望着一缕从眼前飘过的炊烟,程小九默默地祷告。想到药汤的效果,他便不由自主想起今天听说的那个食疗办法,也不必日日大鱼大肉,苦菜、黄花、野木耳、萝卜干都是上上之选。
帘后人的声音如萧鸣笛韵,在他耳朵旁一直浅酬低唱。想起这声音,他眼前就会浮现一幅朦胧的图案。有位轻纱蒙面,衣裾飘飘的女子伴着云雾在碧波上走过,不像寺庙里的飞天,寺庙里飞天的模样太轻薄,太低俗那女子应该来自云中,如洛水神女,凌波微步,罗袜皎洁。转眄流精,光润玉颜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