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花叶与灯

作者：老弦

☆、花叶与灯【一章完】

低垂夜幕下进行的宴会已经散了一半，大厅里的仆人点上剔透的水晶灯，只剩下三五个与主人相识的老朋友仍在交谈，不过那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不知是谁说：“伊莎贝拉小姐在阁楼上睡着啦。”

于是大厅更是静谧。只是偶尔传来老朋友们意犹未尽的私语。

此刻一个妇人从偏厅上的旋梯上出现了。她披着红罂粟的丝绸，悄声无息地慢步走来。她的脚尖点在繁复的波斯地毯上，好像水面划过一道波痕；蕾丝裙摆轻轻晃动，只是点缀她的端庄优雅。

楼上的灯已经熄了。窗外的天空也是一片漆黑。辛勤劳作的人们此时大概已经进入梦乡，在黑甜的睡梦中安眠。

妇人继续往下走着，脸庞渐渐从阴影中显现，光点亮了她灿烂的金发。

一个修长身影伫立在楼梯下，轻轻地呼唤：“比索夫人。”

是那个熟悉的男子站在台阶下。

“唉，我的月桂女神。”他那一声低沉的，几乎融化进黑暗里的叹息。

比索夫人将手伸出去，露出甜蜜的微笑，小声地说：“嘘，伊莱莎睡着啦。”

男子于是轻吻她的手背，走在她的身侧，半拥着她娇小的身躯向前走去。

冰冷的玻璃，褐色的手杖，厚重的窗帘，风吹过融化了什么，刺得人一激灵。

男子半跪着捧住两只玉足，沿着脚背温润的曲线向上亲吻。

一朵朵小的火花在心尖炸开。她颤抖着，难耐地绷紧足尖，缓慢而坚定地将男子圈入身内。

呼吸打在窗帘上消失了，喘息却越来越重。

又冷，又暖。

闭上眼睛，比索夫人仿佛看到白日院子里高大的云杉。种子结了一层层的鳞片，压得树枝摇摇欲坠。不知什么时候，一颗结实的种子就安静地掉落在肥沃的土地中。一轮寒冬之后，才见分晓。

“比索先生！”

风忽然停了下来，连时间都像是凝固了。

是哪个少年在惊呼？

夫人柔美的臂膀猛地抱住了男人的脖颈。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晚风，呼啦啦地掀开了布帘。

偏厅里没有人迹。在走廊的另一端却传出了两人从未注意到过的，细小的光。

比索夫人轻盈地跳下窗台，仿佛一只猫。

男子想要拉住她，反被她牵引着向前。

比索夫人回想起来。很久以前，这座房子的主人比索公爵为他的情人拉法耶小姐建造了一间水晶屋。那用一万盏水晶杯和不计其数的青花瓷堆叠出的房间，能够反射出最微弱的光线。这间屋子叫做闪烁的光。

那时比索公爵看到拉法耶小姐的时候，一定以为他目睹了世间最耀眼的光。

男子走在后头，突然感到比索夫人的停顿，原本拉紧的手松开了。

接着，比索夫人的芭蕾舞鞋急促地迈动。

男子只觉神秘的房间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视野刹那变暗了。

远处传来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响声。

男子踏入室内。

他看见比索先生坐在屋子的正中央。

怀里抱着一个衣衫半褪的少年。

面对到访的不速之客，比索先生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少年害羞似地埋在他的肩头。

“比索夫人？”

没有回应。

比索夫人那比金子还要闪亮的长发，蜷曲在脖颈周围，盖住了脸庞，散落在玻璃地板上，映得满室生辉。

而大厅里的谈话还在断断续续地进行。

水晶灯亮着，那光点微弱地颤抖，混在粉色的曼陀罗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