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桓公子”,方才让于桓之彻底回过神来。他直起身子,也走近了两步,沙哑着声音问:“你还好?”顿了顿,他又道,“你在这里,是欧阳岳将你掳来的吧?”
声音有些飘渺,虽在与她说话,但却又像自言自语。萧满伊见于桓之身形恍惚,连忙上前将他扶住。两人走向屋外时,她这才发现万鸿阁的弟子已然死尽,也难过房前没人看守,自己得以逃出来。
尸横遍野中,有一人在缓缓地向前爬着,像是欧阳岳。
于桓之的目光掠过欧阳岳,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你在这里,可有见过霜儿?
”
萧满伊见他神色三分惶然,七分担忧,摇了摇头,咬唇道:“自从我被欧阳岳那老贼掳来,便一直被他所在后堂的一间暗房里。”话至此,她在心里将于桓之的话一琢磨,又欣喜地问,“桃花儿也来了?在哪里?”
于桓之眼神一伤,垂眸道:“欧阳岳说,将她带去雪崖了……我怕……”
“那我们就去找她!”萧满伊道,“桃花儿一直吉人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于桓之与萧满伊在雪崖的崖边崖下,从天亮找到天黑,却一直不见南霜的身影。
于桓之的脸色愈发苍白。萧满伊却劝道:“找不着也好,桃花儿古灵精怪,说不定早跑了呢?”
于桓之望着远天朦胧的暮色,点了点头。忽而,他又勾起唇角一笑,说:“霜儿给我生了个儿子。”
萧满伊一惊:“真的?”
于桓之转头看着萧满伊,淡笑道:“等我找到霜儿,便带着儿子来看你和衍风。”
听闻“衍风”二字,萧满伊神色一黯。默了一会儿,她说:“我在苏州一直没能找到他,也不知道他现下在哪里。”话梢一顿,她又抬起头肯定道:“不过衍风一定平平安安的。”
于桓之笑了:“我与衍风本来约定今年暮春在苏州的柳岸边见面,一起上万鸿阁报仇。只是,霜儿被欧阳岳掳走,我便只好先行一步。”
萧满伊闻言,难以置信地睁大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欣喜道:“桓公子,你找着衍风了?他、他还好吗?”抿了抿唇,萧满伊忽又迟疑地问,“衍风,他还要娶我的吧?”
于桓之又是一笑:“先回苏州城,暮春也不过半月之后,我送你去见他……”
萧满伊一愣,连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桓公子你别耽搁,先去找桃花儿,衍风我自己去见便好了。我还顺道能帮你给他招呼一声,就说大仇你已经报啦。等我找到他,我们就与你一块儿找桃花儿去。”
“非是我要耽搁。”于桓之道,“万鸿阁虽灭,可难保哪里又起危机。我送你去见衍风,也图个万全。”
后半句话,于桓之没有说——我已弄丢了霜儿,又怎能让衍风再丢了你?
“可是找桃花儿的事……”
“这半月,只好麻烦满伊姑娘,陪我在苏州城四处找找了。”
暮春将至,整个苏州城姹紫嫣红。江湖颓靡已久,万鸿阁的覆灭让这纷争了数十年的武林彻底平静,而新的势力,又暗暗在酝酿之中。
苏州柳岸边,垂柳丝绦。穆衍风一袭紫衣如初,墨发翻飞,玉树临风的模样比往昔更多几分沉敛。
萧满伊静静走去,一路有杏花飘落。
她将于桓之替她寻回的并蒂杏花手链又带回了手腕。
穆衍风凝目望着水面扁舟时,似乎听到了叮铃铃几声响。
一个浅淡的笑容慢慢浮起,笑意含在眼底。穆衍风忽而想起那年春,自己给萧满伊买并蒂杏花手链时是个雨天。
她将这手链摇得丁玲作响,厚着脸皮问:“定情信物?”
彼时穆衍风面红耳赤,心跳得发毛却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忙乱间只怒气冲冲地吼一句:“谢礼!”
可萧满伊不以为然,将手链子瞧了又瞧,大言不惭道:“早知你会如此说,那我就默默地把它当做定情信物好了……”
今日今刻,也不知那头脑简单,爱他至深的女子去了哪里。
他自浓冬来了苏州没找到萧满伊,数月来踏遍了江南各地。万鸿阁覆灭的消息,穆衍风倒是在回苏州的路上听说了。也不知于桓之是怎得一个冲动,竟自个儿血洗了万鸿阁,也不等等他这好兄弟。
萧满伊走近了一步,试探地唤道:“衍风。”
不知是谁在叫他,声音跟萧满伊这般像。可萧满伊平日里语调,却不如这轻柔,她虽比南霜命苦,可叫起旁人的名字,亦带一种喜庆铿锵的调子。
身后又有声音传来,仍是先前的那一句“衍风”。
穆衍风一愣。下一刻,他浑身都僵住了,因他忽地发现,这一切,仿佛、仿佛并不是他的幻觉。
前方是杨柳堤,飞絮如雪,水面平阔。穆衍风愣愣地看着这春日景,好半晌也不敢回头,只小心翼翼地唤了声:“满伊?”
蓦地,身后却再没了声音。只有暮春暖暖的风,慢悠悠地吹。
穆衍风叹了口气,心底往下沉了几分,正要回转过身,一个身子却从身后忽然将自己抱住。穆衍风往前一个趔趄,垂眸只见腰间白如玉的手腕上,赫然一条并蒂杏花链子。
花开并蒂,永结连理。
那天下着雨,萧满伊得了手链,与他说教:“你不明白,这链子若自己买来送自己,那便没意义了。”
穆衍风垂眸看着这链子时,忽然明白了彼时她所言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