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互相大声传告:“要动手了,要动手了!”一边骚动着大声喝道:“快一点!”
许多人只远远站着,伸长脖子向里头张望,耐着性子等候。
梁庆见到这么多人,一时愤怒起来,大声道:“我是京兆尹梁庆!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混帐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这样对待朝廷命官!”
百姓们听说他是京兆尹,却是一阵哄笑。
京兆尹大人得了麻风病,马上就要被人烧死,谁信啊?!
有人哈哈大笑,一把烂菜叶哄然砸在梁庆的脑门上:“看这个疯子,病得自己是谁都认不出了!”
“这疯子,快点烧死他!”
“对、对,烧死他!”
正午的阳光晒得热烘烘的,围观的人们个个挺着腰、直着脖子,表情兴奋地看着前面的人在堆积柴火。人群中你拥我挤,指手画脚,乱嚷乱叫,不时有人不停地叫嚣着立刻烧死梁庆。
梁庆整个人被绑在架子上,阳光把他晒得满头是汗,脸上全是油光,原本那风度翩翩的儒生模样早已认不出来了,他口中不停地叫骂着,越骂越是疯狂,若是现在给他衙役,恐怕他会毫不犹豫地吩咐把眼前这些刁民全都绑起来处死。
人群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子,她面容平静,淡淡看着眼前这一幕。
傅朝宣同样在一边看着,目瞪口呆:“你——当真要烧死他?”
“不,不是我,是严大人。”江小楼微笑着,眼波犹如潋滟的湖水。
傅朝宣转过头,恰好看见她唇角弯起的优雅弧度:“可是烧死京兆尹,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他只是无法相信,向来说一不二、无法无天的酷吏梁庆会有这种囚困的时候。恐怕连梁庆自己都想不通,怎么会无缘无故变成了麻风病,又为什么会被下属背叛,甚至被绑在这个火刑架上。
“万一有人认出他来怎么办?”这个计划实在是太冒险了!
江小楼抬起眸子望向他,神色温柔:“你以为这里的人认不出他来么?”
她的话看似平常,含义却异常锋利,刺得傅朝宣浑身一震,惊讶地向四周扫去。
周围已经人山人海,原本负责押送梁庆的衙役被鼎沸人声吓得惊慌失措,压根没办法靠近,最终被声潮淹没。
梁庆衣衫残破,头发散乱,被人狼狈地绑在架子上。
柴火越堆越高,在阳光下闪着可怖的光芒。
汹涌的杀意,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江小楼刚刚已经换了一袭白色罗裙,红唇衬着雪色肌肤,清丽逼人。
她的目光淡淡,后背笔挺,只是落在不远处的梁庆身上,眼睛被长长的睫毛盖着,压根看不清情绪,可是她刚才所说的话却分明告诉他,人群中早已经有人认出了梁庆。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有人认出了他,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救他。
因为梁庆喜欢告黑状,到处陷害人,横行倒施,得罪了太多人了,尤其是普通的百姓,平日里对他的行为多有不满,今天一下子全都激发出来。
傅朝宣这才发现,从前自己错的有多离谱,怎么会因为对方温文儒雅的外表就相信他呢?
说到底,他只知道行医救人,根本不懂得体察人的心思,连梁庆这种人都当成是一个好人。
他太天真了!
江小楼眼睛望着不远处的梁庆,始终保持着优雅的笑容。
梁庆突然看见了人群中的一个丽人,眼睛瞬间瞪大。
是她!他大了嘴:这是江小楼!她应该被关押在京兆尹府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小楼形容美丽,笑容恬淡,像是看着一个老朋友一样望着他。
梁庆连喊带骂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这个贱人,是你,一定是你,我到阎王那儿也要告你一状,死也不饶你!”
一个大汉防止他说出什么来,一把揪住他,狠狠打他耳光,动作迅速地把木块塞入他的嘴中,他再也出声不得。只能带着满腔愤恨,横眉倒竖,死死盯着江小楼。熊熊烈火燃烧起来了,火舌从他的裤脚一直爬上来,吞噬着他身上的皮肤、血肉、骨头。他拼命挣扎,被火舌吞没的瞬间,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人。
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如潮水汹涌,整个菜市场人声喧闹。
傅朝宣痴痴望着江小楼,耳边人潮的声音褪去,只剩下烈焰焚烧,火柴噼啪。
那柔媚的面孔上,红唇微微抿着,透露出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洁白的下巴微微抬起,露出叱咤风云的傲气。
这不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她的心无比强势,仅仅是靠着一己之力,三寸之舌,一点点蚕食了所有人。
一次次被她震慑,傅朝宣这才恍然觉悟,素色衣衫包裹下的柔弱身躯,随时会零落成泥,可是那一颗刚强的心,坚如顽石。
那柴火的劈啪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让所有人都升起了恐惧之感。有女人惊叫一声,晕死过去,更多人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将头低下。
江小楼看着眼前的烈焰,始终面带微笑。
梁庆,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你却把我当成鱼肉,当成泥土,肆意践踏。
你残忍好杀,嚣张跋扈,毫无人性。
杀我兄长,囚我入牢,毁我家园。
今日,终于也轮到你体会这一种任人鱼肉、哭救无门的痛苦。
生命是最脆弱的,也是最值得尊重的。
既然你记不住这一点,便应该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