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我所料,采月并未在沈府露面,我失望之余却也暗自欣慰,若是我找不到采月,她们必定也无处寻找,好歹采月还不曾被人灭口。哥哥答应暗中派人寻找采月的下落,我虽焦急却也无奈,只得耐了性子等消息。
却不想得知采月意外出走竟是一剂良药。我惦记着采月的下落,不似前些天满心哀痛,又着意调理身子,没有十天的工夫,竟也恢复了许多。玄凌来看我,见我虽仍是恹恹的,面上却渐渐有了血色,方才许了我出门,只是除了逢七大祭,平日不许我去永寿宫。我也只得依了。
这日是太后五七大祭,我一早便赶过去。天y得很重,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到了永寿宫,身着缟素的各宫嫔妃已到了大半,到了上祭的时辰,帝后在前,皇子、帝姬随后,之后是各宫嫔妃分别按位次排了,向太后的梓宫行叩拜大礼。一时间永寿宫正殿前宽阔的庭院中跪满了人,麻衣孝帽好不齐整。我身后左侧便是陵容,已有了将近五个月的身孕,腹部隆起跪拜甚是不便。行了三拜九扣的大礼立起身已是娇喘微微。礼毕,嫔妃皆避入西侧殿,皇室宗亲贵胄和文武百官依次行礼叩拜。
眉庄与孙姑姑的灵柩便停在东侧殿,想想眉庄无端早亡,心头悲怆又落下泪来。正是感伤,却听身后一个娇软的声音唤道:“姐姐。”是陵容,我停住脚步拭了泪,回过头去。将近两个月没有见到陵容,陵容胖了些,气色却不好,虽用了不少脂粉,仍遮不住暗黑的脸色。我淡淡笑道:“妹妹这些日子可好?”陵容笑道:“如今能吃能睡的怎会不好?姐姐的宝宝可好?我这个姨娘该去看看他们呢。”姨娘?我暗暗蹙眉,你如何配作我孩儿的姨娘!不觉想起眉庄,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了起来。便冷笑道:“那两个孩子克姨娘,眉姐姐刚送了姨娘的见面礼便殁了,妹妹还是不要作姨娘了,作个庶母也就罢了。”
陵容神色颇有些尴尬,怔了怔,凄婉道:“眉姐姐这样匆忙去了,真让人伤心呢。”说着拿帕子拭了拭泪,又道:“听说姐姐为着眉姐姐的事大病了一场,姐姐可要好生保养身子啊。人死不能复生,姐姐该想开些,况且眉姐姐跟着太后去了,也算是极大的荣耀呢。”
这话好生刺心,我冷笑两声,道:“咱们姐妹俩是没这个福份了,只是不晓得日后是怎么个死法!”陵容小心地看我两眼,低了头没有作声。
进了侧殿,皇后已落座。端妃、敬妃皆已坐了,我与陵容分别依位次坐下,贵嫔以下位份低的嫔妃立在两侧。皇后叹道:“太后大丧,各位妹妹这些日子辛苦了。”众人皆道:“正是该嫔妾等人尽孝心的时候,说什么辛苦呢。”皇后肃然道:“若论孝心,咱们谁也比不上惠妃,不枉太后素日疼她。”
我看看皇后,仍然是和婉端庄的模样。我低了头暗自冷笑了两声,也不作声。皇后却向着我说:“莞妃与惠妃素来交厚,如今惠妃殉了太后,莞妃不可太过伤感。听说前些日子莞妃因此大病一场,让本宫好生担心呢。”我起身恭谨回道:“太后待嫔妾等人皆疼爱有加,不分厚薄,嫔妾一向感念太后恩德。可是嫔妾坐着月子没能去送送太后,心中感伤不已。惠妃殉太后,是莫大的荣耀,嫔妾怎会不明事理为此难过呢?”皇后欣慰地笑笑,道:“莞妃一向懂事,这样便好。”我静静坐下,心头恨得几乎滴下血来。
皇后又道:“安昭媛身子渐渐重了,不可过分劳累。”安陵容忙应了“是”。皇后又向敬妃道:“每日的守丧、祭拜,妹妹安排的甚好,只是天气炎热,降温的冰盆一定要让内务府及时更换。昨晚上本宫看到惠妃棺椁旁的冰盆有两只皆已化了水,虽说有香料镇着,总是架不住这样炎热。”敬妃忙要请罪,皇后道:“罢了,原是妹妹无心之失,注意便是了。”敬妃谢了。皇后又交代了些别的事情,方让众人散了。
我又去眉庄灵前痛哭了一场,槿汐扶我起身,却看到绾绾眼泪汪汪地倚在门上。绾绾一头扎进我怀里,紧紧抱着我呜呜哭道:“惠母妃不要绾绾了,绾绾好害怕,母妃别不要绾绾。绾绾要跟母妃回去,不要去披香殿。”我蹲下身子,将绾绾搂在怀里,轻声道:“绾绾乖,母妃会和绾绾在一起的。”说着,禁不住泪如雨下。
回到棠梨宫,从箱笼中取出层层丝帕包裹着的玉坠,一层一层掀开丝帕,泪一滴滴地落在丝帕上。眉庄留下这玉坠便是要给绾绾留个念想,只怕那日便已知晓了自己时日无多。可是眉姐姐你能这样从容赴死,为什么就不能告诉嬛儿究竟出了什么事?
绿莹莹的翡翠寒凉如冰,那日眉庄将这玉坠递在我手中时,犹带着她的体温。我将这莹润冰凉的玉坠握在手中捂着,直到暖了才叫了绾绾过来给她戴上。绾绾偎依在我怀里,很认真地看了看玉坠,抬起头说:“是一个胖娃娃趴在大桃子上。”我揽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小脑袋,柔声道:“这是惠母妃送给你的,带着它就像惠母妃在你身边一样。喜欢吗?”绾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