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搏也由李贵扶着出来,在院子里晒了一天的太阳。的确,成天闷在屋子里没病也得闷出病来,更何况他的眼睛看不见,心情本就低落,晒晒太阳也好。
傍晚,风中带着些凉意,我便令李贵将柳搏扶了回去,我也跟进了客房。今日一直在琢磨师兄异常的举动,这才想起要与柳搏说欲将他送至中都治疗之事。
李贵安顿好后,悄悄退下。
我扶着柳搏坐在榻边,问:“公子可觉得好些?”
他将头转向我这边,不语。
我知他心中难受,便安慰道:“莫着急,家兄说山野郎中医术浅薄,怕耽误了公子,不如明日让李贵送公子去中都找个厉害大夫给好好瞧瞧,公子以为如何?耽误了公子这许久却仍未治好,在下好生愧疚,这瞧眼睛的盘缠,在下替公子付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能将他送走,花点钱又算什么。虽然知道他眼睛好之后还会再找回来,但多拖延一天是一天。
柳搏仍是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大而明亮,要不是我明确地知道他的眼睛仍看不见,只怕我会认为他在审视我。
我见他沉默,知他因担忧眼睛而心里沉重,想了想便道:“公子莫担心,家兄说若遇个好郎中,定能治好公子的眼睛。如公子无意见,在下这便去安排李贵明日一早即送公子上路。”
我起身欲走,实在不忍心看他那沉重的表情。虽然他看不见,但那双深邃的大眼睛,今日总让我觉得有点不自在。我因为师兄今日暧昧的目光已经不自在了一天,断难再承受因自己的谎言而引起的柳搏无助的神色。我隐隐有些愧疚,二哥哥,对不住了,我本不想以眼睛的事来欺骗你,但为了不引起麻烦,只能让你委屈几日了,只希望你能明白我的难处,日后莫要找来才是。
“等等!”一直未出声的柳搏见我要走,便唤住了我,
我回头,只见柳搏伸出手,眼睛深邃,带着无尽的痛苦。
我心下不忍,柔声道:“公子莫担心,这眼睛定能好。”
他缓缓道:“我相信先生的医术,定能治好!”
我笑道:“治是能治好,只是这穷山僻壤……还是莫要耽误了公子,早些去中都才是。”
“不用了!”他生硬地回答道。
我纳闷,柔声劝慰:“莫要如此,山里缺少药材,还是去中都妥当些。在下这就去安排。”
他见我又想走,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我的手。我惊,这才审视他的眼睛,天,竟无一丝盲意,他的眼睛竟能随着我的动作跟着转动,而且甚是灵活。
“你……”我指着他的眼睛,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正是,我今日清早便已能视物,调整了一日,如今已与往常无二。”他生硬地答道。
我转瞬恢复了平静,淡淡道:“那甚好,在下便不再担忧了。”
他眼露痛苦,沙哑着嗓子道:“烟儿,你欲瞒我到几时?”
我一震,被他握着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强笑道:“公子怎会如此说?”
他冷笑:“我叫你烟儿,你为何如此惊慌?”
我笑道:“此乃在下r名,除了家兄未有人唤过,公子如此亲昵叫在下,在下一时不习惯罢了。”
他又冷笑道:“烟儿,你为了木先生竟连二哥哥也不愿认了么?我并非不懂情理之人。你若真与木先生情投意合,我断不会强迫你回去。”
我这才发现,他今日一直未用“在下”自称,而一直用的是“我”,想来他在院中晒太阳是假,观察我是真,只怕早已认出我多时。
我嗫嚅半天,却不知说什么好。原来师兄早就知道今日柳搏便能复明,因此才有今日故作暧昧之态。他原来在为我说服柳搏寻找借口。我心中一暖,恍惚中露出女儿之娇羞……
柳搏见我面生女儿之态,拉我坐下,柔声道:“你莫要再强辩了,当日你离开时甚小,如今与小时模样自是大不相同。但爹爹早就请人画了你的像,这脸上枯梅刺青断错不了。何况,我即便认不出你,难道红玉、绿玉我也认不出么?今日我在院中看了一日,早就确定你便是我那苦命的妹妹如烟。”
我身子微微颤抖,不知该如何说,只能保持沉默。
他伸手抚摩着我脸上的刺青,叹息道:“烟儿,你还不能原谅我么?当日让你受那许多苦,如今想来甚是愧疚。今日见你与木先生相濡以沫,感情甚笃,甚是欣慰。我定会为你做主,成全你与木先生。”
我惊,睁着与他长得极其相似、同样大而深邃的眼睛,仿佛不认识他般看着他。
他苦笑道:“当日我娘欲对你不利,我甚是内疚,不过我娘如今已谢世,只能由我来偿还当日的罪过了。”
我颤声道:“三姨娘已不在了?”
他黯然道:“你走后半年,爹爹才归,不日便知晓了事情始末,便对我娘甚是冷淡。其实娘错在先,本应好好自省才是。但娘对你虽有些恶毒,但对我却是恩重如山。她怕一时失宠于爹爹而牵连到我,一时想不开,抑郁成疾,最后就那般去了。临去时,她才醒悟,对我说:‘今日娘要走了,才理解当初夫人走时的牵挂。我倒不留恋这尘世,惟独牵挂你!人一生万万不可做错事,否则必会遭天谴。当初我那般对待已没了娘